池凉寂面色平静的回到落花阁，从容的坐在正殿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若薇，不慌不忙的接过莲心送来的暗香茶，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说吧……”
若薇跪在地上低着头，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她偷窥将军行房，说她发现了将军和沐青思苟合，说她早就发现了沐青思有孕……
无论那一条，都能定她个为奴不忠的罪名，若是将自己打发出陆府，自己该如何生存……
若薇心乱如麻，却始终担心如何保全自己，未曾记得池凉寂本不是狠心之人，未必容不下她。
还是莲心看出了若薇的纠结，虽然素日里不对付，可都是为奴为婢的，总归有点共情之心。
莲心开口劝慰道：“若薇，夫人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知道什么赶紧老实交代了，你不要被心里的恐惧牵着走，若你什么都不说，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莲心一语惊醒，若薇纠结的看了看周围，迟疑的望了眼池凉寂，池凉寂了然，打发了屋子里的其他下人，只留了若薇、莲心在侧。
若薇看着禁闭的门窗，深呼吸几口气，才平稳的说道：“沐青思她……怀孕了。”
若薇话落，屋内的氛围更安静了，还有种压抑的气氛在流窜。
池凉寂尚未吱声，莲心却忙着追问道：“谁的孩子？”
若薇看看莲心，又怯弱的看了眼池凉寂，才道：“是……陆将军的。”
莲心惊的目瞪口呆，一时间忘记了呼吸。反而池凉寂始终平静，她淡淡的开口道：“你如何知晓的？”
若薇又纠结了，虽然知道供出了怀孕就肯定要招自己偷窥之事，可话到嘴边，终究难以开口。
池凉寂倒是不慌不忙，也不催促，只耐心的等着。
但莲心却耐不住，忙追问道：“你倒是说啊，你如何确认沐青思有孕，又为何笃定是陆将军的孩子？”
若薇又偷瞄了眼老神在在的池凉寂，才磕磕绊绊的交代。不过她终究不忍心污化了自己形象，只说有天巡夜见将军进了沐青思的屋子，心下疑惑才偷偷跟了上去，意外窥见之后的事情。
听完若薇的陈述，莲心已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毕竟她是知道另一个真相的人，如果这事被王爷知道了，不知还会有何等风波。
可池凉寂却始终平静，置身事外一般听着若薇阐述，不见喜怒，即便她察觉出若薇的话有问题，也没有点明，只道：“我知道了，这事……你先装不知，容我想想要如何处置。”
“是！”若薇心喜，毕竟池凉寂这般也就意味着暂时不会处罚自己了，她还有机会挽回。
若薇忙磕头谢恩，赶紧离开，又闻得池凉寂冷清的声音悠悠响起，不紧不慢的问道：“若薇，你想当陆将军的妾？”
若薇立马匍的更低了，恨不能把自己埋在地上，因此也错过了池凉寂眼底的真诚。
池凉寂真的只是好奇，并非追究什么。可见若薇这般，也算是不打自招了。
她无奈的摇摇头，这小丫头其实藏不住事，也就是自己没怎么关注她，才能叫她把这个秘密藏了这么久，但凡是个有心的，早叫人拿捏住了。
池凉寂摆摆手道：“罢了，下去吧，以后少在沐青思跟前晃悠。”
“是……”若薇应承下，忙退身离开。
若薇刚走，莲心立马憋不住了，忍不住替池凉寂抱怨道：“夫人，您说将军他怎么能这样啊，您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即便他想，也该告知您一声啊！这下该如何是好，若是叫王爷知道了……”
莲心话没说完，但池凉寂却懂。
她淡淡道：“本就是表面夫妻，我还能拦着他追求真爱吗？”
他们的婚姻本就是块遮羞布，说得好听点就是合作关系，沈渊保陆昭扬前程似锦，陆昭扬用婚姻换的仕途无忧。可如今这遮羞布有了漏洞，也该问问另一位主子的意思。这也是池凉寂不张扬的缘由，她也想知道沈渊是否知晓这事，又该如何打算。
莲心望着陷入沉思的池凉寂，憋不住还是抱怨道：“夫人，您说若薇这丫头也真是，这么大个事也自己藏着，她究竟在想什么呀？”
“在想怎么上位啊！”池凉寂摇摇头，又端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不慌不忙道，“她清楚自己偷窥家主在前到底有错，肯定不敢大张旗鼓的宣扬此事，但要是找个合适的契机用这档子事弄点话题，也不是不行。要么让沐青思出点意外，没了孩子还丢了名声，她说不定还以为我会高兴呢；要么拿这事威胁沐青思，在她那边讨点便宜，进而把手伸到陆昭扬那儿，也不是不行。只是可惜咱们今儿散步，可巧就遇见了。”
池凉寂随手把玩着手里的盖碗，问道：“你说若薇今天那么鬼鬼祟祟的，究竟是那种可能？”
莲心想起方才的场景，叹了口气道：“只怕是第一种，那地方人少，沐姑娘真出点事儿，宣扬出去，可不就声名尽失了嘛……”
“但是夫人……您也不能总这么菩萨心肠，陆将军到底是您名义上的丈夫，传出去于您的声名也不好啊！”莲心担忧道。
“我的名声难道就好吗？”池凉寂自嘲的笑笑，“就像你说的，陆昭扬不过是我名义上的丈夫，这事怎么着不还得问问我真正的……那位的意见嘛。”那两个字，她终究是说不出口。
莲心也明白形势，只好点点头，等着上面的定夺。
说来也巧，池凉寂好些日子没见着沈渊，今儿刚撞破沐青思的事，晚上就遇上某人夜探深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池凉寂沐浴出来，只见沈渊悠哉的躺在美人榻上，她从从容容的到了杯茶水给他，内心自嘲道：这番场景自己竟也能见怪不怪了。
沈渊见池凉寂心不在焉，挑眉浅笑，顺手接过茶水抿了一口道：“这大晚上的主动斟茶，有话要说？”
池凉寂点点头，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渊知道池凉寂皮薄，况且这陆府大大小小的事又有哪件能逃过他的法眼。他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池凉寂开口。
纠结片刻，池凉寂才缓缓道：“沐青思怀孕了，是陆昭扬的孩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沈渊直白的说出池凉寂内心的顾忌。
池凉寂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是，我不知道绝王殿下如何打算。毕竟……毕竟我和陆昭扬的关系尴尬，不好去干涉人家的私事。”
沈渊勾唇浅笑，不可否认，“人家”一词很好的取悦了他，只是在池凉寂的小女儿心思面前，他更懂得顾全大局。
沈渊将手里的茶盏放到床头的梨木小柜上，拉过池凉寂的手，从容说道：“小鱼儿，无论你和陆昭扬真实的关系究竟怎样，对外你都是他的正妻，都该管他的事。所以……这事就该由你做主。”
“做主？怎么做主？”池凉寂收回自己的手，背对着沈渊，赌气说道：“按照一般府邸的当家主母，这个时候就应该一碗落子汤下去，再给对方按上个不守贞洁的罪名，既让对方抬不起头，也叫其他人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再不然，也是将人偷偷打发了以绝后患。可这样的事……我是断然做不出的。”池凉寂喃喃道，“到底是个无辜的小生命啊……”
“再或者，就是搏个贤良的名儿，等陆昭扬回来，主动牵线全了他们的好事。可是……”池凉寂回头看了眼沈渊，对方却是一脸无所谓，笑眼吟吟的望着她。池凉寂暗暗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可是我又不清楚你和陆昭扬之间的……这些那些，咱们三人的关系本就尴尬，再来一个沐青思，不是更麻烦嘛，也多了隐患。”
“嗯~~~”沈渊颇为认可的夸张点头，嘴里还附和道，“我家小鱼儿真是长大了，既然想的这般周全。”
池凉寂对着沈渊，终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沈渊对着池凉寂的可爱模样，实在是手痒，坏心眼的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你想的这样周全，却都是从你的角度在思考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陆昭扬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做？”
“他……”池凉寂一时语塞，她还真没替陆昭扬想过，或许她和沈渊一样，从接受的那一刻起就把陆昭扬当成一个“工具”了吧。
池凉寂拉下某人作怪的手，冷静道：“你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看陆昭扬的反应再做应对。”
沈渊道：“沐青思怀孕一事陆昭扬并不知晓，可如今她的身子快藏不住了，能救她的也只有陆昭扬。据我所知，边地告捷，陆昭扬不日就会回京，沐青思肯定等不了，第一时间就会告知与他，你不如看看陆昭扬的反应再说。”
沈渊望向远方，面无表情道：“若是陆昭扬顾忌和我的契约，私下处理了孩子和沐青思，那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他作为男人、作为父亲的选择，我们不好置喙；可若是陆昭扬重情重义不舍得孩子，自然会来找你求情，那他不是送了一个现成的把柄到你手上。”
说这些话时，沈渊始终没看池凉寂，但池凉寂却呆呆的望着他，莫名有些冰冷的恐惧在心里蔓延。
这个男人，自己真的是从来都不了解；或者，自己从未了解他的另一面。
两人之间的空气有些凝固，池凉寂静默不语，沈渊远望沉思，过了好些时候，沈渊才勾唇一笑，又恢复成一派邪魅模样。
他把正在发呆的池凉寂压在身下，咬了咬她的小耳朵，低声道：“所以小鱼儿，别着急，这戏还没开场了，咱们就慢慢瞧吧……”
池凉寂尚未作出什么反应，就被沈渊带领着进入新的余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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