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帝后离开白沙镇,封锁的道路终于重新畅通,谁也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任何人都不得前往白沙河码头,在距离凌霄客栈五里地的地方就会被拦下。
可昨天,明明又有人看见马车进出,只是车上的人,除了凌霄客栈的几个外,其他的瞧不真切。
镇上对这件事,传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说,来了上百个江洋大盗,聚在凌霄客栈那贼窝里。
此刻,彪叔和张婶来镇上买粮食买肉和菜,粮食足足买了一大板车,米店老板又是倒茶又是给看座,客栈可是他们的大主顾。
夫妻二人在镇上转了一圈,给小晚买了糖莲子酸梅糕,就要往回去。
板车路过思韵阁,见素素就在门前,便停下来说了几句话,素素也好奇地问:“放榜那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把路封了,吓得我不知怎么才好,可担心你们了。”
张婶笑道:“那边修路而已,没什么事。这就春天了,我们后山的笋和野菜都好吃得紧,过几天带着你娘来玩,让彪叔给你做好吃的。”
说话功夫,店铺里走来婀娜倩影,厚重的冬衣换成春衫,不知是减了衣裳的缘故,还是岳姑娘真的瘦了,瞧着美人儿下巴尖尖,气色也不大好。
张婶知道小晚不喜欢岳姑娘,她也只是端着面上的客气,说笑几句,怕板车在路上挡道,便就告辞了。
岳怀音站在门前,笑问素素:“张婶叫你去玩呢?”
素素应道:“是。小姐你放心,我不会偷懒跑出去的,等休息的日子我才会去。”
岳怀音笑道:“没事,大家都在白沙镇上做生意,虽然离得远,也该多往来才是。正好后天我有一箱货要运出去,我们一道去客栈里坐坐。”
素素答应了,等岳怀音离开,她心里却有些尴尬。
上回对小晚说,她觉得小姐从前是青-楼里的人,这下小姐去客栈,见了小晚,小晚会怎么看待她。怪只怪她多嘴,何必胡思乱想,又找小晚胡说呢。
是日下午,小晚饱饱地睡醒了,闻着香气下楼,凌朝风刚从库房出来,见她双颊红扑扑的,是睡满足了,放心地说:“真怕把你累坏了,等二山去了京城,我们还是再招个跑堂的好。”
小晚嫌弃自己:“我真是越来越没用,以前从早做到晚,每天都干活也不会觉得累。”
“那是你以前不敢累。”凌朝风拨开她睡乱的散发,宠爱地说,“往后,我舍不得你累。”
“我也舍不得相公累。”小晚笑着,闻见香气便问,“彪叔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凌朝风却说:“明天就是清明节,我们说好了,要去给娘上坟。”
小晚正经地说:“我都把日子忘了,真该死,可是相公,我也该给公公婆婆上坟,我都进门这么久了。”
凌朝风笑道:“我爹娘都是江湖人,不想在这世上留下什么,他们都是火化了洒在江河里,叫我不必惦记祭奠,放在心里就好。自然,我这么说,不是要你别惦记娘亲,娘的坟既然在,我们就该年年去祭扫。”
小晚应下:“我听相公的。”
张婶从后院过来听见,笑道:“明天我们一起去吧,我也想去问候一下你娘,要谢谢她,送了我这么乖一个大闺女。”
小晚早已把婶子当娘亲,跑来挽着她撒娇,张婶才想起来给小晚买的零嘴,两人欢喜地往后厨去,一并准备明日祭扫的供品。
如此,第二天一早,彪叔和二山留下看家,小晚和张婶随凌朝风往青岭村来,天未亮就出门了。
难得清明节上不下雨,但路上都是带着香火纸钱的人,行色匆匆往各处去祭扫。他们的马车在青岭村后山停下,凌朝风眼尖的看见一个孩子朝他们张望几下,然后就往山上跑。
凌朝风意识到了什么,带着小晚和张婶往山上来,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把先人葬在这里,不似去年来时冷清,这个时辰,已是香烟袅袅,到处都有人,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哭声。
小晚熟门熟路地往母亲坟地来,尚未走近,却是愣住了,只见许氏带着一双儿女跪在母亲坟前,焚香烧纸,又跪又拜,附近人家都在朝这里张望,果然是把小晚盼来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张婶冷笑,看了眼小晚,孩子已经是满脸怒气。
凌朝风不言语,安静地等待小晚自己处理,他只要保证这里没有一个人敢伤妻子一根手指头就好。
“大姐,你来啦。”文保大声嚷嚷,而刚才分明就是他在山下张望,瞧见大姐一家来了,就跑上来通风报信。
许氏转身来,也不知朝脸上抹了多少唾沫,看着涕泪滂沱的,她抽抽噎噎地说:“晚儿,你也来看你娘了?”
这么多年了,许氏无数次威胁小晚,要把她娘从地里刨出来喂野狗,甚至曾把她拖到娘的坟前,当着娘的面鞭打她,然后把她丢在这里不许她回家,是村民把昏迷的她送回去,那会儿小晚和连忆的心思是一样,为什么怎么死都死不掉。
而她娘本是葬在穆家坟地里,是被许氏强行迁出来,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周遭的村民稍稍靠近了些,想看看许氏这一出能有什么下场,只见小晚那边来了三个人,年纪大一些的妇人,打扮体面模样也精神,和小晚看起来很亲热,不禁窃窃私语,好奇她是不是小晚的婆婆。
却是此刻,只见小晚独自一人走了上来,对许氏和弟弟妹妹视而不见,一脚踢翻了香炉,又一脚把供在坟前的饭菜踢开,从边上折了一根树枝,来打扫散落的纸钱。
她扫得很用力,而弟弟不知死活凑上来,哗的一下,树枝抽在文保的身上,这小子皮娇肉贵的,顿时哇哇大叫:“娘,大姐打我,大姐打我。”
许氏又急又臊,周遭的村民都在指指点点,她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开始哭,说穆小晚没良心,说继女狼心狗肺,说自己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就落得这个下场。
甚至扑到石碑上,对着小晚的娘哭:“姐姐,是我不好,是我没替你把女儿教好”
“你滚不滚?”小晚举着手里的树枝指向许氏。
许氏一哆嗦,多少年来,都是她拿着棍子鞭子指向穆小晚,每每都把瘦小的人打得奄奄一息,没想到有一天,完全颠倒,轮到穆小晚拿着树枝指向她。
可她把心一横,心想这小贱人还敢打她不成,便站起来瞪着她破口大骂:“没良心的畜生,你要对我动手吗,我做错什么了,我来给你娘扫墓,哪里对不起你。”她指着村民们,“你们评评理啊,我哪里对不起这孩子了。穆小晚你敢对我动手,你不怕天打五雷轰?”
这事儿,和许氏想的完全不一样了,她想着自己来给小晚娘扫墓,小晚或许见她有诚心了,从此关系能融洽一些。自然还是惦记小晚能往家里贴补,但凡能从她身上捞一些,让她做什么都成,而上回在胭脂铺里得了好处,越发把野心养大了。
隔壁的王婶从人群里过来,算是给许氏撑腰了,但她说话婉转一些,好声好气地说:“小晚你看,今天这日子,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这坟里的面前的,都是你娘,一个生你一个养你,孝敬哪个都是一样的,难得你娘有心来祭扫,你该高兴才是。”
“你滚不滚?”可小晚,没有第二句话。
许氏气得大叫:“这里是青岭村,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晚淡淡地看向站在下面的凌朝风,两人目光对视,凌朝风便缓缓走上来,许氏先是一哆嗦,然后大喊给自己壮胆:“怎么着,你、你们想对我动手?”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围的人都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凌朝风就已经出现在许氏身边,单手揪起她的衣领,轻轻一提就把人吊了起来,然后转身一路往山下去。
文保和文娟吓得哇哇大哭,文保捡起石头要往凌朝风身上扔,小晚举着树枝冲到他面前:“给我滚,再敢拿石头砸你姐夫,我抽死你。”
其他村民见这光景,纷纷上来劝说,还主动帮小晚把许氏留下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他们可不希望哪一天凌朝风火大了,把他们挨家挨户的收拾。
张婶漠然看着这一切,带着香烛供品上来,和小晚一起供奉收拾,而不多久,凌朝风就折回来了。
小晚神情紧绷地跪在母亲坟前,为她烧纸钱,凌朝风上香磕头后,对小晚说:“就今天吧,我们把娘迁走,迁到客栈的后山去,好不好?”
小晚怔怔地看着相公,张婶在边上说:“找两个村民帮忙,给他们银子便是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咱们把你娘请过去,她在后山住着,可比这里安逸多了。”
小晚含泪点头了,张婶便起身笑道:“哪位大哥来帮个忙,今日我们要把小晚的娘迁到别处去,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自然,我们掌柜的不会少了大家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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