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张雨欣把自己的工牌、公司的文件、以及辞职报告都寄到了ZR，她没有打算再踏进公司。
张管家什么都没问，她本来就不是个喜欢问事的人，从来都是尊重张雨欣的所有决定。
这段时间的工作很忙碌，绿洲的项目也一直都是她在负责，如今，她终于不用再忙。
她带着小柚子去室内游乐场玩，带着小柚子去公园玩，带着小柚子去看花。
秋天，暖阳明媚，不热。
小柚子最喜欢坐小火车。
当小火车“嗡嗡”开起来时，她就高兴地拍手。
“买一张小火车的票。”张雨欣将美元递过去。
“今天是商场店庆，有活动，买两张票可以送一张票。”
张雨欣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一张就可以。”
“好的。”
张雨欣抱着小柚子坐在小火车里，小柚子趴在车头，大眼睛往外面张望。
小火车启动，呜呜呜，一颠一颠，特别好玩。
小柚子一直傻笑，小手舞来舞去。
张雨欣亲昵地依偎着女儿，脸蛋碰着小柚子软绵绵的脸。
玩到最开心的时候，小柚子转过脸：“妈……妈……”
“妈妈在呀，一直在呢。”张雨欣拉住她的手。
小柚子开心得不得了，满脸都是幸福。
她们坐在小火车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商场VIP宾客休息区的靠窗位置，有一双灼热的眼睛在看向她们。
陆海宁的手边是一杯尚冒着热气的咖啡，他一口都没喝，坐在楼上，隔着窗户看楼下。
小火车转到哪里，他的目光就移到哪里。
他那张刀削般的容颜上是棱角分明的线条，薄唇抿着，目光深沉，脸上至始至终都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平稳的安静。
她的自愈能力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小火车转一圈的时间只有十分钟。
十分钟后，小火车停下。
小柚子还没有玩够，一停下，她就用软绵绵的小手扒着张雨欣的袖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张雨欣。
“好了，咱们去玩别的，小木马，喜欢吗？”
小柚子不肯走。
张雨欣抱她，她就拽着小火车的方向盘。
“小柚子，乖，我们去玩别的。”张雨欣连哄带骗。
服务员走过来：“女士，您可以再买一张票，小孩子喜欢玩就让她多玩会。”
“小孩子不能这么惯着呀。”张雨欣笑。
“小女孩，惯着点又有什么。”陆海宁走过来，站定在她们跟前。
张雨欣讶然，转头。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墨色衬衫，黑色西装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三十多岁年轻男人的成熟气场，冷峻的容颜里是低调的魅力。
张雨欣没开口，小柚子倒在张雨欣的腿上跳了跳，冲陆海宁伸出小手手，眨着大眼睛：“爸……爸爸……”
张雨欣没有教过她喊爸爸，从来都没有教过。
小柚子喊了一声，陆海宁的心口忽然就软了下来，脑子里有错乱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被甜糯糯的声音征服了，心口有电流一阵阵泛过。
那是一种复杂而奇妙的感觉。
他凌厉的双目一直盯着小柚子看。
陆海宁是个很有气场的男人，向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很少有敢跟他搭讪的人。
偏偏，小柚子不怎么怕，还冲陆海宁伸手，好像认识了他一样。
张雨欣抓住小柚子的手，低下头去：“走了，宝宝，我们去别的地方。”
小柚子哪里肯，还想坐小火车，趴在方向盘上不肯动，可怜巴巴地看向陆海宁，一脸的期待。
张雨欣要抱她，她偏偏不起来。
“小柚子，小柚子，不乖了是不是？不乖的话，以后不带你出来了。”张雨欣冷哼一声。
“难得出来玩一次，你就让她多玩会。”陆海宁走过来。
“你懂什么。”张雨欣淡漠地回应。
陆海宁伸出手，想要抱小柚子。
张雨欣挡在前面：“你别抱她，你说过，不再见她。”
陆海宁的双臂僵在半空中，他讪笑一声，收回手：“她……好像很希望我抱她。”
“你错了，她是个自来熟，她见谁都想要抱抱。”
“是吗？”
“是。”
小柚子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傻傻地乐，乐呵乐呵，可开心，但就是不肯从小火车上下来。
服务员走过来，耐心道：“这位太太，您还带着宝宝坐吗？我们下一趟要启动了。”
小柚子趴在方向盘上，就是不肯动。
陆海宁掏出钱包，递了钱过去：“再买两张票。”
“好的。”
“陆海宁……”
没等张雨欣开口，陆海宁就挤了上来。
他个子高，这种空间多多少少显得很狭窄，他就把小柚子抱到怀里来了。
小柚子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坐在陆海宁的腿上，一个劲儿蹭他的胸口，还用小手扒他的衬衫纽扣。
“别说话，让她再玩会。”陆海宁淡淡道。
“喜欢的东西如果轻易能得到，就不会再有兴奋感和新鲜感，也不会有一开始的那种期待。”张雨欣轻描淡写，“坐小火车就是这样。小柚子之所以喜欢，因为我不会经常带她来，一旦经常带她坐，她很快就会不喜欢。”
“哦？不喜欢那就换，世上好玩的东西那么多，总有她喜欢的。”
“我只是普通人，没法变着花样带她玩，你的招数，留着以后给你自己的女儿吧。”张雨欣没有看向陆海宁，而是转过头看着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
陆海宁沉默。
小柚子“呜呜”地说着话，在陆海宁的怀里动来动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道。
“路过。”
“那倒是很巧。”
“车……车……”小柚子咿呀学语，小手扒在陆海宁的身上。
“嗯，车。”陆海宁勾了勾唇角，“你挺聪明啊。”
小柚子害羞地看着陆海宁，一会儿捂脸，一会儿搂陆海宁的脖子，一刻都闲不下来，大眼睛澄澈明亮，炯炯有神。
陆海宁抱着她坐好，让她看着前面的商场。
小柚子一直都很乖，不管是跟张雨欣在一起，还是跟陆海宁在一起。
张雨欣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火车再次启动的时候，小柚子开心坏了，一直咧嘴笑，露出白白的小乳牙。
陆海宁抱紧她，生怕她掉下去。
“车……车……”她还在含糊地说着话。
张雨欣没去看陆海宁，只是默默看着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
小柚子特别乖，她见张雨欣一直没跟她玩，就把小手放在张雨欣的手背上。
热乎乎的小手很有温度，张雨欣心口一颤，转头看向小柚子。
小柚子正用一双干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张雨欣心口一软。
小火车在往前跑，呜呜呜呜……
良久，张雨欣终于开口，用余光看向陆海宁，嗓音平静：“陆海宁，你把我当什么人。”
“这个问题有必要问吗？”
“没必要，但我想知道。”
“嗯……大概是前任？”
前任……好一个前任，张雨欣哂笑。
她没有再问他任何问题，偶尔低头陪小柚子玩。
小柚子跟陆海宁熟了，开始撒娇，搂住陆海宁的脖子，在他的颈窝里蹭来蹭去。
陆海宁被她蹭得痒痒的，笑道：“很好玩？”
小柚子见他不生气，又使劲儿蹭了蹭，像是很喜欢他身上的气息。
“喜欢我吗？”陆海宁问。
小柚子不会讲话，他就教她：“说喜欢，嗯？”
小柚子学不会。
他就一遍遍耐心地教：“说喜欢，喜，欢。”
小柚子傻乎乎地看着他。
倒是张雨欣看不下去了，歇斯底里：“陆海宁，你够了！”
“喜……”小柚子咿呀学语。
“嗯，然后呢？喜，欢。”陆海宁并不听张雨欣的劝告。
“喜……”小柚子还是只会说一个字，委屈巴巴。
陆海宁笑得更厉害，眼角里都是慈爱：“很聪明了，慢慢来，没事。”
小柚子不再说话，而是坐在陆海宁的腿上，乖乖的。
小火车试过的地方有漂亮的墙纸和玩具，小柚子开始盯着那些东西看，不亦乐乎。
陆海宁则心平气和道：“你女儿挺聪明，别让她以后太单纯就是，世道没你想象得那么风平浪静，多的是恶人。”
“是吗？”张雨欣忽然转头，将小柚子从他怀里抱出来：“小柚子，以后不准再黏陌生人，世道没有那么风平浪静，多的是恶人。”
陆海宁先是一怔，随即无可奈何地笑。
她总是有插科打诨的本事，让他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小柚子看的正开心呢，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把她从叔叔怀里抱过来。
“你女儿是个美人胚子，以后会很漂亮。”他静静道，“你挺幸福，有一个小天使。”
“你不用羡慕我，你以后也会有很多小天使，除非你觉得江瑶生的女儿不会比小柚子漂亮、听话。”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
“打算什么时候跟周南结婚？”
“关你什么事？”她冷漠地看向他。
“是，不关我的事，当我没问。”
小火车很快又停了下来，小柚子还扒拉着方向盘不肯丢。
张雨欣掰开她的手指头：“宝宝，咱们回家了。”
小柚子喜欢玩，她不肯。
张雨欣只好强制将她从小火车上抱下来，不再让她玩。如果可以，她也想有一座游乐场，一个可以让小柚子玩得很开心的游乐场。
可惜，没有。
以后也不会有了。
她打算回国去，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这个想法在早上的时候就已经生根发芽，此时此刻，更加强烈。
张雨欣抱着小柚子往出口走，陆海宁跟了过来。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忽然，人群里冲出一个男人来，他站定在张雨欣的面前，怒发冲冠！
“张雨欣，你有男朋友了？你有男朋友为什么还和我交往？”
张雨欣吓得退后两步，这才看清楚，是周南。
小柚子也有点被吓到，趴在张雨欣的怀里，不敢抬头。
张雨欣摇摇头：“我没有男朋友，他不是。”
“你骗我？到这个时候你还骗我？你刚刚和他一起带着你女儿坐在小火车里玩，举止亲密，你还骗我吗？”周南很生气，一反平日里的斯文常态，眼镜下的一张脸变得凶狠起来。
“不是你想的这样，他只是我一个认识的人。”张雨欣倒很平静。
她其实还没有答应做周南的女朋友，他们只是偶尔会打个电话，试着相处。
“我朋友说的对，漂亮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前妻背叛我出轨，我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有了继续交女朋友的欲望，你也给我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对吗？他明明就是你男朋友，我偷偷去过你小区好几次，那几次我都看到他在你们小区楼下徘徊。只不过之前我一直没能捉到现场，今天被我逮到了吧？你还想说什么？”周南义愤填膺，一改往日的形象。
“你想多了，既然你今天见到他了，我也可以告诉你，他是我前任。还有，漂亮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这句话，不该是你讲的。”张雨欣淡淡道。
她还没有见过这副样子的周南，他因为生气，面部扭曲，眼睛通红，性格也变得暴躁起来。
这是一个张雨欣之前从未见过的周南。
在她的印象里，周南家世清白，为人也斯斯文文，起码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前任？我看是旧情复燃吧！如果没有你的允许，他能抱着你女儿？我刚刚看了你们很久了，你们可还真像是一家人。我看你一直在撒谎，还说小柚子的爸爸已经死了，小柚子的爸爸就是这个男人才是！”周南指着陆海宁。
“周南，你疯了吧？能别在这儿吵吗？”张雨欣抱紧小柚子。
陆海宁上前，勒住周南的手指头，眼神凌厉：“你父母没有教过你不要用手指头指着别人吗？嗯？”
“你们还真是一家人，张雨欣，我就说小柚子怎么跟这个男人长这么像，原来就是他女儿！你居然瞒着我，亏我还把你当好女人，你竟然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没耍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也不是什么男女朋友，我不想跟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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