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又叮嘱了陆海宁几句，这才出去。
也许是输液的缘故，陆海宁的手很冷，冰凉冰凉，他看着张雨欣时，眉眼没有了平日里的犀利，而多了苍白。
“我想睡会。”他道，“能帮我看着输液瓶吗？”
明知道是他的借口，张雨欣在看到他疲惫的眼神时，竟没有反驳。
陆海宁当她是默认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盖好被子。
他是真得想睡会了。
连日来的疲惫和心上的创伤几乎要压垮他，精神和身体都得不到丝毫的慰藉，那种沉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同时，他把这归结为四个字，自作自受。
张雨欣站在床边，低头看着睡下的陆海宁。
看了这么多年的人，再熟悉不过。
踌躇良久，她在沙发上坐下，什么事都没做，就只看着他。
没多久，陆海宁像是就睡着了，睡着了的他不怎么老实，手不停地动，大概是冷了，一直想要塞进被子里。
张雨欣皱眉，只好一次次站起来按住他输液的手，没让他乱动。
这一动，可是要出血的。
不过，陆海宁的手是真凉。
张雨欣找了条毛毯，折叠起来，垫在他的手下，包住他的手。
迷迷糊糊中，陆海宁似乎睁开眼睛，看了看她。
她警告地也看了他一眼：“别乱动。”
“嗯……”他又闭上眼。
一瓶水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吊完，张雨欣饿着肚子守了他两个小时，好几次她都想狠狠心离开，但最终又坐了下来。
张雨欣托着头，微微闭眼。
她想起她十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进了医院，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浑身滚烫，几乎没有一点意识。那时，陆海宁就一直握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害怕。
他那时也仅仅是刚成年，但有着和年纪不相称的成熟和稳重。
她发了几天高烧，他就守了她几天。
她醒来的时候害怕地直往他身上扑：“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他嫌弃地推开她：“发个高烧而已。”
“会傻掉的。”
“反正你也不聪明。”
从前的回忆忽然跳了出来，张雨欣的眼睛涩涩的，她和他……真得认识很多很多年了。
张雨欣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着输液瓶。
瓶子里的水一点一点往下滴，很慢，也很静。
病房里悄然无声，张雨欣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安稳平静。
张雨欣看向陆海宁，他睡得很熟，是真得睡着了。
床上的陆海宁早已不是当年少年时的模样，少年时的他清俊斯文，尽管很冷，但眼神是暖的。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直到输液瓶里的水全部都吊完。
她小心翼翼掀开毯子，按住针头，轻轻一拔，没有惊醒他。
夜已深。
窗外的树叶在月色下摇曳生姿，交织出各种各样的图景，变幻出无限的风情。
张雨欣没有走，大概是累了，靠在床边就睡着了。
长途跋涉，她累得都忘了自己很饿这回事。
她靠在柔软的被子上，呼吸均匀，睡颜安静。
第二天一早，是陆海宁先醒来的。
他看到张雨欣就这么睡在床边，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将她抱到怀里来，裹在还带着他体温的被子里，大手握住她的双手。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照在地板上，整个病房里都是满满的阳光。
张雨欣看上去很累，他抱着她，她也没有任何动静。
软玉温香在怀，陆海宁心情舒坦许多，将她搂在自己怀中。没有赖床习惯的他，也抱着她多睡了一会儿。
梅姨带着小柚子来时，张雨欣还在睡。
推开门，穿着奶黄色小毛衣的小柚子咿呀呀出声，看上去很高兴，笑起来时露出白白的小乳牙，软软萌萌。
梅姨看到熟睡中的张雨欣和陆海宁，连忙捂住她的小嘴巴，“嘘”了一声。
陆海宁原本就是醒着的，见有人来，坐起来。
小柚子不出声了，伸出两只小胳膊，想要陆海宁抱。
陆海宁张开双臂。
梅姨把小家伙放到他的怀里。
她没有打扰他们一家人，将小柚子送来后就悄悄出去了。
陆海宁把小柚子放在床上，小柚子眨着软萌软萌的大眼睛，低头看着张雨欣，热热的呼吸夹杂着奶香味落在张雨欣的脸上。
她想碰张雨欣，可陆海宁不让。
陆海宁抱着她坐在自己怀里，父女俩守着张雨欣。
阳光满室，流光溢彩，又是一个极好的天气，薄云如纱。
张雨欣睡得很熟，醒来的时候动了动手臂，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一个肉团子一样的小家伙。
是小柚子。
今天的小柚子很好看，扎了漂亮的麻花辫，黄色的毛衣衬托得小丫头皮肤白皙，愈发好看。
张雨欣惊喜地伸出手臂：“小柚子，妈妈抱。”
“麻麻！”小丫头撒娇地喊了一声，扑进张雨欣的怀里，和张雨欣抱成一团。
张雨欣笑得可开心了。
小丫头好软，抱起来好舒服啊，身上也是香香的。
抱着小丫头，张雨欣的眼睛都濡湿了。
小家伙在床上滚了滚，开心得不得了，还抱着张雨欣亲。
“麻麻，小柚子好想你。”
“妈妈也想你。”张雨欣心都化了。
小家伙扑进张雨欣的怀里，闹腾来闹腾去，看的陆海宁一阵嫉妒。
张雨欣和小丫头闹着，衬衣领口松开了都没注意，露出胸前一片白色。
陆海宁伸手，修长的手指头替她扣上纽扣。
张雨欣的脸红了红。
床很大，小柚子怎么闹都没事。
滚成一团的时候，小丫头就滚到了陆海宁的腿边，她搂住陆海宁的腿，仰头：“粑粑，抱。”
陆海宁知道她不达目标不罢休，配合地抱了她一下。
小柚子又看向张雨欣：“麻麻，抱。”
张雨欣皱眉，一起……抱？
不好。
张雨欣不肯配合，捏了她的脸蛋：“妈妈洗脸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到陆海宁的床上来了，有些莫名其妙的。
张雨欣去洗手间的时候，小柚子看向陆海宁：“麻麻不高兴。”
“有吗？你妈妈看到你别提有多高兴了。”
“在梅奶奶家很开心？嗯？”陆海宁看向怀里软萌萌的小家伙。
“开心。”小柚子笑眯眯，但又立马道，“在家更开心！”
“你还真是个马屁精。”
无师自通的马屁精。
别的话说的还不怎么利索，但拍马屁的功夫却很厉害了。
小柚子不肯下床去，陆海宁就坐在床上陪她玩，小柚子时不时还会关心地问两句：“粑粑好了吗？”
“好了。”
“那我们回家去。”
“暂时还不能回去，得过几天。”
小柚子不懂为什么，但陆海宁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了。
“谁给你买的衣服？”陆海宁见她身上的毛衣挺好看，很合身。
“梅奶奶。”
“很好看。”
张雨欣出来的时候，父女俩还坐在床上，因为穿着病号服的缘故，陆海宁看上去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温柔和耐心，眉眼也柔和许多，不似平日那样深沉。
软软小小的小柚子就坐在他的身边，高兴起来的时候就扑进陆海宁的怀里，父女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小柚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麻麻。”小柚子看到张雨欣，喊了一声，“出去玩。”
“你今天不要上课吗？”
小柚子摇头：“不上课。”
张雨欣看向陆海宁：“她为什么课也不用上了？”
“她的外教请假，说是回国几天。”
“哦。”
不用上课的小柚子开心坏了。
“麻麻出去玩，想麻麻。”小柚子笑得很甜。
张雨欣无力抵抗她的笑容，心口一软，心都要化了。
“要不今天……去动物园？”陆海宁看向张雨欣问道。
张雨欣摇摇头：“我得回去上课，你自己好好养病吧。”
“麻麻不要走。”小柚子哭唧唧，说着眼里就有泪花了，“去看大脑斧，小狮子。”
“你会怕的。”
“不怕。”
“让你爸爸带你去吧，妈妈要工作。”张雨欣耐心道。
“不工作了。”
“不工作怎么行？不工作谁养你呀？不工作怎么买新衣服？”
“粑粑养。”小柚子天真地说道。
“你这个思想太危险了。”张雨欣冷哼一声。
哪有要男人养的道理。
她也可以自己挣钱。
小柚子求助地看向陆海宁，粑粑为森么不说话，把麻麻留下来，留下来玩。
“你爸爸身体不好，不能带我们去动物园，所以呢，你只好自己玩了。麻麻要出去工作了，你乖乖的啊。”
“不走。”小柚子眼巴巴看着她。
“拜拜。”
“不拜拜。”小丫头撅起嘴巴。
正在这时，梅姨敲了敲门。
张雨欣把门打开，正好就看到梅姨拿着一手提袋的早餐：“我刚买的，还是热的，你们趁热吃了。小柚子也还没吃，喂她吃点。”
“梅姨，谢谢了。”张雨欣接过来。
“跟我还这么客气。”梅姨微微一笑，“趁热吃了吧，我先去查个房。”
张雨欣想起来，这儿也是梅姨工作的医院。
她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梅姨买了很多吃的，豆浆，牛奶，桂花饼，芝麻饼，还有粥和蒸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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