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族人为了庆祝摆脱太虚龙的契约,也为了庆祝族长的儿子阿奴归来,在林子中间的空地上面架起大堆的篝火,大家围着火堆载歌载舞,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好不热闹。
雷鼎等人这一路上趟着凶险过来,虽然是艰辛万分,可是看见十娘没事,也都放松下来。围着篝火又唱又跳,高兴得不得了。
阿奴坐在十娘的身边,心中始终都还是有些愧意,将一只打磨得极其光滑的石杯斟满了香醇的酒酿,双手奉到十娘的面前:"小姐,阿奴胆小懦弱,让你失望了,你责罚阿奴吧!"
十娘正看着雷鼎等人笨拙的手舞足蹈,眸光也被熊熊的篝火映出了些笑意。
见阿奴过来敬酒,她也不客气。接过石杯,将杯中酒酿一口饮尽:"好!那我就责罚你永生永世都不要走出这丛林,就在这丛林中安稳的度过一生吧!"
她说完,将石杯还给阿奴,站了起来。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阿奴重重的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旁边那些兴奋欢喜正在击石跳舞的族人看见阿奴下跪,全部都停止了歌舞,看向他们这边。
晚饭之前,族长才刚刚将族长之位传给了阿奴,现在他是整个乌灵族的首领,见他对着十娘下跪,身边的这些人族人迟疑片刻之后,也都放下了手中物什,跟着跪了下来。
十娘转身看着这黑压压跪着的一群,惊诧的往后面小退了两步:"阿奴,你这是干嘛?"
"小姐!你的责罚太重了,阿奴受不住!"阿奴的声音里面,有一种莫名的坚持:"还请小姐另换一个责罚的方式!"
十娘听了这话,展眉笑了笑:"不!这就是我对你的责罚!你以后不用跟着我了,就在这片丛林当中,带着你的族人好好生活吧!"
话音刚落,阿奴突然自袖中摸出一柄锋利的剔骨刀,对着大腿就狠扎了下去!
十娘离得近,清楚的听见了刀刃刺进血肉里面的声音。
她心中一个激灵,急忙出声说道:"阿奴你疯啦?"
她上前要将阿奴手中的刀夺过来,阿奴却绷着脸,抬手一扬将她挡开,又一刀狠扎进他的大腿深处。
两个血窟窿,汩汩的往外面冒着血。
主仆两个人相依为命十年有余。从未因为任何事情发生过哪怕一丁点儿的分歧和争吵,可是现在,两人的互相拉扯当中,却隐有反目的味道。
十娘恼恨他不识得自己的苦心,还当着这么多在乎他的人面前自残,也不顾忌一下大家的感受,心中邪火上涌,抬手给了阿奴一个耳光:"阿奴你够了!"
阿奴腮帮子咬得紧梆梆的,受了十娘一耳光之后,又一刀戳进大腿之中,固执道:"请小姐另换一种责罚的方式!"
十娘怒极,单薄的身子因愤怒而簌簌轻颤。
她哪有想过要真的责罚阿奴?
就算在客栈里面,听阿奴说了心中的恐惧之后,她也是十分理解阿奴,从来没有怪过他半分,甚至在从南央帝都出发之前,她就已经提出过,要给阿奴安一个家,让他从今往后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现在阿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回到了族人的怀抱,也重新记起了以前的事情,身上的封印也都已经解开,现在还是整个乌灵族的族长,十娘就想着让阿奴在这丛林中快乐的生活下去,这算是哪门子责罚?
这明明就是她的一片苦心好不好?
她思及阿奴跟着她从小就受苦受灾。从未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现在他有了属于他的天地,她当然是应该放手,所以才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要责罚他一辈子都生活在丛林中的话来……
可是,她的意思里面,何曾有丝毫的责怪之意?
她没有想到阿奴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下跪,还自残!
她看着他,心也渐渐往下沉:"阿奴,这是你的家!你有责任和义务带着你的族人生活在丛林中……,所以,你真的不必再跟着我了!"
"可是小姐你也答应过阿奴,会让阿奴永远跟着你!"
阿奴的语气和神情都是极度的偏执,他看着十娘,声音里面有弱弱的希冀:"除非,小姐你也跟阿奴一起,永远生活在这片丛林当中!"
十娘气到了极点,反而有些无语了。
她往后面退,看着地上的阿奴无奈的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往旁边的林中空地跑去。
阿奴跪在地上,看着渐渐跑开的鸠十娘,眼神执拗癫狂:"小姐,我是你的阿奴。永远都是你的阿奴!……你是我的小姐,永远都是阿奴一个人的小姐!"
篝火熊熊燃烧,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刚才还热闹欢腾的场面,瞬间就冷到了极点。
布隆等人想要上前将自伤自残的阿奴从地上扶起来,却在几步远的地方,被阿奴身上散发出来的骇人气场给震住了!
布隆和雷鼎等人面面相觑,没有再上前半步,讪讪的转过身,去旁边坐下喝闷酒去了。
十娘小跑着到了林中的空地上面。
空地上面有数十只契约兽。今日难得它们的主人都很高兴,将它们全部召唤出来,让它们趁着夜色在这林中自由玩耍。
十娘远远就看见了自己的赤金火凰,它永远都是最亮眼的那一个,不管是行走还是轻跃,身后总是跟着一大堆以麒麟兽为首的崇拜者。
此时火凰正在一颗高大的阔叶树上盘旋轻舞,绚丽多姿的身影如霞似光,惹得这些契约兽齐齐发出或'哇'或'哦'的惊叹声。
十娘目光四下看了看,发现太虚龙幼兽正缩成一团,躲藏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面。
她大步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扶扶幼兽的小脑袋:"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
幼兽伸出软软的小手臂,勾着她的脖子扑进她的怀里,惶惶问道:"娘亲,我是不是再也不能飞了?"
"谁说的?你的薄翼会再长出来的!"
十娘见它依旧沮丧的趴在自己怀里,便又吻吻它,坚定的语气说道:"肯定会再长出来的,只不过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她抱着幼兽从树影下面走出来,指着停歇在树枝上面的赤金火凰说道:"你想飞,不如让火凰带着你好不好?"
幼兽忧伤的摇头:"不要!我想要自己飞!"
当时它从火凰的背上冲下去保护十娘,那是它第一次用稚嫩的金色翅膀凌空飞翔,只不过,生命当中的第一次飞翔,就迎来了伤痛和残疾……
十娘轻抚它的后背,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它!
南宫采从后面跟了上来,看了看她怀里的幼兽,温言温语带着点讨好的味道:"它好可爱,叫什么名字?"
"它母亲唤它龙儿……"十娘回道。
幼兽在她不高兴的低声说道:"我是人不是兽!我也不要叫什么龙儿……"
说着,又往她的怀里拱了拱,十分抗拒它兽的身份。
十娘无奈的看向南宫采,笑容有些发干:"它说它不叫龙儿!"
南宫采见她笑。唇角便也不由自主的往上面扬了扬:"我这里有个现成的好名字,不知道它喜欢不喜欢?"
幼兽从十娘的怀里偷眼看了一眼这个身穿蓝袍,一脸温和笑容的男人,怯声问道:"什么名字?"
南宫采略一沉吟,微微弯腰。问十娘怀里的幼兽:"是我早年间用过的一个号,是家父赐的苍拓二字,你可喜欢?"
幼兽眨眨眼睛,思量了一下,疑惑问道:"苍拓?这真是人的名号?"
"是!是我的字号。你喜欢就送给你!"
幼兽抬眼看十娘,稚声询问她的意见:"娘亲,我可以用苍拓这个名字吗?娘亲你以后可以唤我拓儿吗?"
十娘笑着用下颌在他的头上轻轻蹭了蹭,语调温柔:"好!以后,你就是我的拓儿了!"
幼兽苍拓开心的咯咯笑着。精神比刚才好了不少,从她的怀里挣着下来,跑到南宫采的脚边,伸手扯住他淡蓝色的袍摆,仰头说道:"你给了我名字,你就做我的爹爹吧!"
"不准胡说!"十娘急忙出声呵斥!
可是已经晚了!
南宫采被幼兽苍拓的这句爹爹叫得心花怒放,抱着它小小的身子高高举起来,原地转圈,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十娘有些苦恼的用手揉了揉眉心,一抬眼,猛然看见阿奴满身怒气,站在刚才苍拓缩坐的那团树影里面。
她急忙往阿奴走了两步,却发现那树影下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有斑驳的月光透过树枝洒落下来,摇曳着一地光斑。
她只当是自己眼睛花了,或者就是被阿奴今天的疯狂举动给气到了极点,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这个阿奴也实在太冲动了,等他冷静下来,还得找他好好谈谈才行!
见南宫采已经带着幼兽苍拓到了一堆契约兽中间,她便也拎着裙摆,移步走了过去。
身后,巨大的树干后面,阿奴慢慢走了出来,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走过去和南宫采陪着一群契约兽玩耍的欢喜场面,阿奴的眼瞳里面升腾起无边的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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