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日还没有升起,树荫中一片漆黑,大家就已经开始出发捕鱼,男人们嘴里嚼着树叶,群情激昂,倾巢而出。大家都吃树叶,没有人能够阻止,和二也不能阻止,事实上,他也偷吃了,只是他的脸不红、话不乱,所以没有人知道,但是,和二的心里正在舞蹈。
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大海跑去。他们嘶叫着,张牙舞爪地向前狂奔,仿佛前面有敌人的千军万马在等着他们去拼杀。
奔跑是一项奇怪的运动,它治愈身体的疾病,也能治愈心理的疾病。大家在飞奔狂跑中高声怪叫“喔……”“吁……”尾调高扬,似乎想随着这高升的调子起飞。大家甚至忘了此行的目的,开始了跑步比赛,晨风烧燎着他们滚烫发红的身体,他们也忘记了颅山,忘记了圆岛,忘记了方陆,忘记了陆地……
树中心留下妇孺老幼,连日的充足食物,女人们身体和体力恢复得很快,她们能自己照顾自己。波泉、井蒲、曾敏等没有与吉连、竺艾出海,她们留下来帮助大家。
清晨的大海风平浪静,银白色的寒日光温和地洒在海面上,映出粼粼波光。
众人面对大海,都异常纳闷:“今天这是怎么啦,怎么没有鱼了?”
阳大笑一笑说:“来得太早,鱼还没有起床。”一阵哄笑。阳大的胸口已然不再疼痛,现在吃了树叶以后,他更是神清气爽,活力四射,浑身是劲儿,他一度认为自己回到了年轻时代。
“还在家吃早饭呢。”和三说。大家接着笑。和三和燕五虽然已经和大家一起捕鱼好几天了,但他们依然非常激动。对他们来说,能像猎卫一样捕猎是至高的荣誉,是人生的理想。
“我下去看看。”天二说,他的脸颊和眼睛都通红,他比在洞里的时候瘦了很多,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比以前精神多了。
“都去。”
大家都下水了。岸上没有人,水下也没有鱼。
大家湿漉漉地陆续上岸。
“被我们捕光了?”烟大问,他刚吃了树叶后,胡须毛发全都直立起来,像一只刺猬,现在他满头满身海水,这些茂盛的毛发浸饱了海水,终于顺服地贴在皮肤上,整个人像一只巨型水獭。
独眼于大喘着气,大声问:“都吓跑了?”树叶的功效在他身上体现得并不明显。
“被树根缠住了。”蓝二第一个想到了树根,他对树根产生了依赖。
大家更同意蓝二的观点,但是和二没有在树根世界发现大鱼。
“奇怪了,都哪儿去了?”
正在大家生气抓狂的时候,远处海面的海水向上翻腾,接着,一座巨大的浮岛冒出水面,一股巨树般大小的喷泉喷涌而出,直冲天际,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大家惊得目瞪口呆。喷泉在天空散开,化作瓢泼大雨落入大海。
竺艾、吉连尖叫,竺艾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午后雨是这样下起来的。”
在这样骇人的场景之下,大家竟然被竺艾的话逗笑了。
青黑色的浮岛在海里前进、翻滚,海面立刻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大海都被搅动沸腾起来。
浪涛向四周散开,一圈又一圈,一浪接一浪。转瞬,几人高的巨浪就涌到到大家跟前,将他们冲回树荫之中。
族人们狂笑着怪叫:
“大鱼啊!”
“抓住它!”
“宰了它!”
“吃了它!”
……
三十多人亢奋地举起手里的武器,以各种不同的入水姿势争先恐后地冲进了巨浪中。竺艾与吉连也尖叫着下水了,早上出发的时候,吉连不仅嚼了树叶,也吞了她在流水洞捡到的唯一的那颗粉珠。
见吉连随着大家一起下海并朝着埋葬花托的那片海域游去,托三吓坏了,他看看四周,树根上一个人都没有,他大喊几声,迎着浪头冲了出去。
他们像一群海豚,不停潜入水下,跃出水面……飞速地朝浮岛般的大鱼游去。
大鱼冲出了海面,它露在水面的身躯俨然一座高山,它张开的大嘴像往生洞口。
水里的族人快速绕过鱼嘴,卢四、烟大最先到达,他们跃出水面,跳到了鱼背上。接着,和三、齐四、天四、托大、贝二、相大、花三也跳到了鱼背上,光滑的鱼背上下巨幅颠簸,左右剧烈摇摆,但是,对于卢四等人来说,鱼背的光滑不过于流水洞的地面,颠簸摇摆也比不上海中巨树,况且他们现在有树叶加持护体,虽然反复滑到水中,他们依然不依不饶地缠着大鱼,重新跳上它的背脊。
和二、卢七几个人潜入水下,到鱼腹之下。
其余人紧贴着大鱼的身侧。
长矛扎向大鱼,浮岛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依旧在水里游动翻滚。
烟大举起巨斧,从大鱼的背脊跑到大鱼的头部,他照准大鱼的眼睛使劲一斧头。大鱼吃疼发怒,翻身下潜,水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大家都被吸入漩涡之中。
漩涡消失,海面慢慢趋于平静。大家也陆续浮出水面。
大鱼急速上浮,它扭动着高山一样的身体,海水再次被搅动上涌,浪涛向四面滚去。巨大的水柱伴随着一阵放气的巨响冲向天空。
水里的族人被水柱冲向天空,他们高叫着,在空中舞动着四肢,做着各种高难度的翻滚动作,然后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入水中,溅起团团水花。
大鱼跳出水面,大家看见了他的全貌,是一头巨鲸,它巨大的眼珠就和人体差不多大小,从鱼头跑到鱼尾得大半天功夫。
长矛、短剑、巨斧在鲸鱼身上猛砍猛刺,鲸鱼扭动得更加猛烈,游动地更加迅速,
众人大叫着,灵活地在水中进击、闪避,与鲸鱼周旋。他们忘了恐惧,忘了撤退。树叶使他们能力倍增,勇气倍增。
鲸鱼撞向巨树,树根缠不住它,它掀翻了巨树。继续在被它自己掀起汹涌巨浪的海水游窜,掀起了更多的巨浪。
烟大等人被震开,甩开,弹开……他们不管是被喷泉喷到天空,还是被漩涡卷入水底,都能很快游回去,跳上鱼背,不停地狂刺和猛砍,像凿地和伐木一样。
和二等人在水下,就在灰白色的鱼腹之下,他们用武器反复戳着鲸鱼最柔软的部位。
眼看着炙日快升起了,鲸鱼依然精力充沛地施展着它的逃脱技能:下潜、上浮、鱼跃、摆尾、喷水……丝毫没有快死的迹象。
大家不得不放弃。
等到吉连回到树根上,托三拉着吉连不知该说些什么。吉连安慰托三:“我在水里终于想明白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族人饿了一天肚子,山四也不见了踪影。猎卫们被骂得狗血淋头。
就在大家撤退的时候,山四被鲸鱼吸进了肚子,他忍着皮肤被鱼肚中液体腐蚀带来的剧痛,在鱼肚中找寻出路,不停用长矛划着周围的筋筋肉肉,想要钻出一个洞逃出来。
颅山岩石果然无坚不摧,山四划破了鲸鱼的胃壁,碰到一面不停跳动的肉壁,颅山长矛的微光照着那面肉壁,呈现棕红色,这是腹壁还是心脏?山四已经严重缺氧,他分辨不出,但他手里的矛头还在划着。
终于划开了一个洞,涌进来的不是清澈的海水,而是粘稠的液体,“这是心脏。”山四知道了答案,他满意地停止了动作……
终于,血液慢慢停止了喷射,两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树根世界里,托三与和二同时感觉到异常,像是整个世界都遭到了极强的冲击,两人闪出树根世界查看究竟,除了极热,不见其他异常。两人回到树根世界不久,又同时感觉到异常,像是坠地的感觉,他们再次回到现实世界,除了极热,依然不见其他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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