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百里贼如期而至,他们围着村子绕了一圈,发现三边皆围塞,不利攻入,便齐聚到主道村口。
一名身材魁梧,头戴员外帽,内穿皂衣,外搭一件长袍,腰间用一根草绳胡乱塞着把大刀的光头站在队伍之前,朝村子射来暴戾的眼神:“你们敢杀我百里寨的人,今天都得死!”
张煌言沉声道:“王秃子,你欺压百姓,作恶多端,我百华村乡民绝不容许你再为非作歹!”
王秃子斜着眼道:“你是要杀我王大首领还是我的寨子?”
众贼人哄然大笑。
一名喽啰笑着指着村口道:“大当家,你看看,他们想凭这点摆设就想阻止我们入村,这些人是没睡醒还是傻了?”
另一人道:“若是在此立个城池我们倒是望而生畏,却在这里弄几个土坝摆几件碎货就想作为防守,也只有小儿能想出来?”
“哈哈,自古愚民出奇才!”
张煌言等人相互打量了一眼,脸上郁郁之色。
他们的目的是尽量阻止贼人入村。
如果杀几个贼让他们知难而退那再好不过,如果杀不了贼,能守住村子也可以了。
但要说干掉王秃子甚至整个百里寨,他们做梦都没有想过。
乡勇中又有人暗中责怪张云凡,贼人杀不了反而先受了顿耻笑。
张云凡说话了:“刚才逃回去的那个小贼没有跟你们说吗,我们手上有这个!”
张云凡拍了拍手上的火铳。
这件事那败卒自然回去报了,王秃子微眯起眼睛,打量张云凡:“火铳之物我随闯王时也曾使过,此物运作繁琐,还有炸膛之险,最熟练的好手也要十息才能放出一枪,在战场上一枪之后往往就是废物。枪手若是能占尽地利之便有足够的人手倒是可行,你们几件人枪想阻我五十众,不觉得托大吗?”
张云凡呵呵一笑:“懂得还挺多,行家啊!看来我们是在作死?”
王秃子猛然大喝:“知道就好,放弃抵抗,出来受死!”
所有贼人一齐猛喝:“出来受死!”
“我说你们这些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站着是死,坐着是死,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左右都是死,那为什么还要投降,放手搏一搏不好吗,万一成功了呢?”
王秃子大怒,割断腰间麻绳,举起大刀:“狂妄小子,既然急于求死,那我成全你,兄弟们冲进去,把这小子砍成肉泥!”
百里贼众开始进攻,他们并没有把区区木楔阵放在眼里,因为木楔子的排列并不密集,人可以从容穿过而至于伤到脚底。
然而当他们一窝蜂地冲来时却发现由于人挤人过于密集,难免造成推搡,数人被木楔子划伤。
当然这伤口并不能阻止不了顽强的悍匪,在王秃子的喝斥下,众人被迫稍稍放缓脚步。
张云凡将火铳安置在沙袋上,两手平端,一眼闭起,一眼微眯,手不颤心不跳,已然升级到老猎手的姿态。
其他四人也依样画葫芦,将黑洞洞的铳口锁定了某个目标。
“预备,开火!”
轰轰轰五声连响,两响挂了空档外,三响击中目标。
火药弹的威力没有正规子弹强大,只要不是命中要害不至于死,但是地上有该死的木楔,人倒上去就成了肉串子,哪还有命?
一天之内前后五个喽啰挂了,这让王秃子很恼火,他在这块地面称王称霸多时,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现在对方的火铳已经开过火了,再一轮还不得猴年马月?
“小的们,记住那几个拿火器的,等下剁碎了下酒!”
喽啰们哈哈大笑:“当家的是要清蒸还是红烧?”
如果说刚才张云凡还没开火,强匪们还有一丝忌惮,现在火药已经打空,他们都松了口气,嘻嘻哈哈像过年赶集一样赶过来,
有几个甚至还把刀给收了,赤手空拳来搞擒拿。在他们看来如果到嘴的两脚羊提前弄死了味道会变酸,一定要在起祸前把血放尽才有滋味。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强匪们堪堪前进四五步时,第二轮枪声又响了。
这一次四名强匪被木楔子插成了肉串串。
怎么可能?
震惊毫不意外地写在每一人脸上。
也在这时,他们看清了这些火铳并不需要点火,五息之内就可以完成一轮射击。
王秃子这才意识自己的判断有所失误,内心暴怒不已。
暴怒并不代表害怕或屈服,他王大当家在整个百里山何曾丢过这样的脸面?
五把人枪,五息的发射间距,怎么可能挡得了整个山寨雷霆一击?
“小子们,别特娘地唠嗑子了,给我杀,狠狠地剁碎他们!”
强匪们眼也不瞎,眼前的火器比他们记忆里的有所不同,当即收敛轻态,朝村子狠狠扑上去。
木楔子区域已经走尽,前面就是一片坦途,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杀戮的脚步?
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看似平坦的地面并不平坦,当他们穿着原始的草鞋甚至干脆赤脚踩前面的青石地面时,不是摔个人仰马翻就是被不起眼的小尖钉小棱石扎了个脚穿。
在这个时机,五人开出了第三枪,搁倒数人。
三枪过后,他们的弹药也告罄,对别人来说这火铳真成烧火棍了。
既便这样的结果对乡勇来说已经是非常出色的成绩单了。
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是要败,能够多杀十几号贼人也知足了。
接下来是肉搏,每一人都做好了放手一搏同归于尽的打算。
然这时候张云凡捂着肚子站起来:“哥几个,今天早饭没吃好,拉稀,再去茅房一下,你们顶着!”
在众人怪异的眼神下,张云凡紧张跑开了。
打开军火库,有六点功勋。
事实上别人只开了三枪,张云凡开了五枪,熟练工能者多劳嘛。
估计其中有小头目,故而有六点。
他用四点又兑了四杆火铳,二点换火药弹。
当他又背这么多枪出来,又把所有人看呆了。
现在可不是问十万个为什么的时候,张云凡把火铳随机分配出去,就连朱慈烺也拿了一杆。
拿他的话说,我是太子不是病妇,杀敌我也行!
昭仁公主替兄长打下手,压火药,玩得也很挺欢实。
这一次每人二发弹药,开火方法也作改变,所有火铳手沿着大路一字排开,每一人铳口平举,只射与自己平直方向的敌人,不得斜射,这样可以避免强匪中某些人吃不到弹,而有些人重复中弹,减少浪费。
但张云凡本人不受限制,他想打就打哪,用以弥补枪法不准者的缺陷。
他这么布置还另有目的,他必须尽量多杀敌,因为只有他亲手干掉的敌人才能拿到功勋。
搞了半天村子都还没进,自己人死了三成,对方又凭空添了四个火铳。
王秃子心里那个火啊!
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了,但事已至此后悔不能当饭吃。
一排以逸待劳的火器手,守住狭小的隘口,又有足够的距离段位,作为近战者,不管是谁脖子后面都要发凉。
如果就此打住,退回老剿,还能保存实力,但身为地方一霸被一群卑微的贱民打败,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混?下半辈子他王大当家的脸还不得夹在裤裆里过活?
好在这片陷阱区快要过完了,只要众贼一股作气,必能冲垮他们。
火铳手一旦被靠身,那是真正的绵羊。
“给我冲杀,谁敢徘徊不前,我王大头活劈了他!”
众贼双眼赤红,不顾脚下磕磕碰碰,针头钱脑,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吼叫。
张云凡两眼微闭,不急不躁,等众射手做好准备后,再次发出齐射命令。
“预备,放!”
九声枪响,七贼毙命,张云凡自己查漏补缺,把最靠前的几人击毙。
两轮射击后,百里匪还剩下二十来人,王秃子的心在滴血,但这时候他想再退已经来不及了。只要一退就会把背交给对方。
而这时候距离火铳手还有十步之遥。
前面一片坦途,他赌对方最多再开一轮,到时就算已方活下来十人,也足于把这群可恨的贱民屠戮一空。
喽啰死了没事,身逢乱世,只要扯旗一呼就能召来一大把炮灰。
在张云凡指挥下两轮开火后,大家又弹药告急,这次张云凡只是侧了下身,把手臂伸到裤裆下捣弄了一下,又变出一大堆弹药。
美其名曰,麻袋里的存货。
大家也不多问,分摊之后每人三颗之多。
张云凡嘴角拧起:“最后一把了,大家打起精神,枪头瞄准点!那个死秃头留给我,谁跟我抢我跟谁急,殿下也不行!”
换作平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该拉出去枪毙,但此时此刻乡勇听来无比振奋。
到了这一刻,他们已经终于相信了张云凡的话,这伙鱼肉乡里的恶匪是可以杀死的。
张云凡一方的士气在这一刻涨到了天花板。作为从小生于帝王家的朱慈烺太子,一直以少年老成四平八稳的形象出现,此时此刻他亲自见证和参与了一个不可能成功的败局变成可能,成就感爆棚,激动得他捋起了袖子,高挽发髻,还学张云凡那样朝地上狠狠吐了口浓痰。
王秃子率领余众向村子发起最后的冲锋。
当强匪踩入第三个区域时,张云凡一臂抬起。
唰唰唰!
大路上凭空冒出十多条绳索,半腿高度。
强匪们措手不及,人挤人撞,摔出了吃屎跌的新高度。
再次起身时个个鼻青脸肿,不分东南西北,火铳手连续收割,刚刚好全部报销!
“你们这些贱民,好卑鄙的手段,我就是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们!”王秃子发出凄厉的吼声。
张一听,乐了:“被你害死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照这么说,你还不得被厉鬼们缠死,你忙得过来吗?行了,阎王爷下了请贴,你就安心地去吧!”
轰!
王秃子仰面八叉倒下,还摆了个大大的pose,仿佛在表达某种述求。
张云凡自己也没想到,这伙看似不可一世的土匪恶霸就这么轻松地KO了,连第二梯队都没用上,看来行军打仗并不难嘛。
我这该死的军事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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