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贼被百华村村民干掉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十里八乡,附近饱受土匪之害的乡邻纷纷赶来。
张煌言从自家屋内搬出一张八仙桌,满面红光,激动地站在桌上,大呼特呼:“诸位乡邻,百里贼作恶多端,天怒人怨,今日上天赐下朱慈烺太子,解救我等草民于水火,这番大恩大德如同再世父母,我们速速拜谢殿下!”
一时间场间上百名乡邻齐刷刷跪下,哭着喊着“朱青天”、“大明君”等系列不够贴切地词语。
张云凡心下郁闷,出力最多的好像是在下吧?怎么会是打了五枪才勉强中一发的太子殿下呢?
然而朱慈烺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双手隔空虚扶:“诸位大明的子民,快快请起!”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巍巍颤颤走出人群,露出一张只剩下两颗大门牙的嘴:“殿下,您可知道这伙百里匪有多无人道,半年前从闯军中脱离,于百里山落草,这半年来他们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村民家中若是有钱粮的还能暂时保得一命,若是没有钱粮只有年轻女子的,他们会抓入寨内供其淫乐,厌倦之后再卖到青楼。若是家中有幼子,抓走幼子遭其烹食,称之为‘百鲜肉’,这方圆百里无不受其害。举报官府,那章知县昏愦无用,只知敛财,一班衙役都是酒囊饭袋之徒,根本无人敢管,如果不是太子爷用兵如神,孙武再世,以神策灭掉这番贼子,我等恐都会成为闯贼之流!”
张云凡忍不住要吼出声来,到底是谁用兵如神?谁弄来这么多火器?谁一枪暴了王秃子的脑袋?是我!是我!都是我!
老者说到动情处又要往下拜。
哪知朱慈烺抢先一步,朝老者拜了下去。
众人皆惊。
老者大惊失色,慌得面无人色,不顾老迈,同样扑倒在地,对朱慈烺相对:“殿下,您千斤之体,这不是要折杀老朽?快快请起!”
然朱慈烺不为所动,脸色有一抹浓郁的愧意:“百姓受此无妄之灾,慈烺有罪啊!”
张煌言失声道:“殿下何出此言?”
“我朱家掌管江山社稷,那就是大明的守护者,可如今社稷崩坏,民不聊生,这一切都是我朱家人的错,我朱慈烺身为当朝太子,毫无作为,愧对苍生!”
说到末尾,朱慈烺声音哽咽,眼眶噙泪,就连一旁的小公主也受到感染,一脸彷徨。
不管是真伤感还是假作秀,张云凡都受到感动,他以太子之尊说出这番话来实属不易。
他的父亲朱由检在政时期给自己下过六次罪己诏,已被史官隆重地载入史册,受世人敬重。
但是这罪己诏其实并非崇祯亲自执笔,差不多都是秉笔太监王承恩代劳的,在朝堂上也由太监草草念上一段,过。
哪会像朱慈烺这样深切地自责?
另外崇祯还有个毛病,罪己归罪己,勤勉归勤勉,但就是很倔强很固执,哪怕罪己诏上写得明明白白,今后要从良了,不再犯错了,事到关头还是犯同样的错,同样的罪,猜忌、独断专行、自断手足自毁长城的事没少干。
而眼前的太子,虽然张云召认识尚浅,但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和崇祯不是一路子的。
正因如此,他才充当劳什子护卫。
百姓们听闻,对朱慈烺不仅没有责怪,反而越发感动。
不管在任何时代,普通的劳动大众总是最善良的,只要他们还有一口饭吃,对当权不会有什么异心,但要是连最后一口稀饭都混不上了,那么就对不起了。
“谁是太子殿下?谁是太子殿下?”一个公鸭般的嗓子在村口响起。
张云凡寻声望去,发现一位面下无须皮肤白净,穿着黑色宫服,手持佛尘的人在村外。
由于人太多,他挤不进来,只能在村口上跳下窜。
随着这一声音响起,乱哄哄的百姓都肃静下来。
虽然没有人认识,但光这一身行头已足于令他们有所敬畏。
这是位打宫里来的公公。
百姓自行向两边退出,借出一条道来,那太监径直走向朱慈烺。
这位公公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慈烺,行礼后问道:“咱家南直隶尚膳监李继周,可护送殿下去往京师,敢问哪位是慈烺太子?”
人家就在你面前,这不是睁眼瞎吗?
那位最年长的老者很激动,有四处漏风的嘴说话:“这位公公,殿下忧国忧民,爱民如子,用兵如神,他不是太子是什么?”
爱民如子用兵如神和太子身份并无直接关系,但在场乡民都十分赞同。
公公不为所动,仍然正色道:“事关重大,烦请公子正面回答!”
朱慈烺点点头:“本王正是思宗长子朱慈烺!”
“可是凭证?”
刚才百姓对这位不知从哪旮旯里冒出来的太监还有一些尊重的话,那么这一次无法忍受了。
“这位公公,殿下身份高贵,你怎可如此无礼?”
“难不成你还要殿下像那些衙役一般,在腰间系一块腰牌?”
公公再次恳切道:“还请公子回答!”
朱慈烺也知事情重大,摇摇头:“并无任何证据!”
李继周叹了口气:“这就难办了”
张云凡听不下去了:“周公公是吧,殿下从闯贼军中逃脱命来已经三生幸了,你还要想什么东西?就算有也被闯贼搜刮一尽哪轮得到留给你?”
“若是没有办法证明殿下就是殿下,咱家没有办法将殿下带往京师!”
“殿下和公主的脸就是金字招牌,你们偌大的南直隶,难道就没有人去过北京师,认得他俩?”
这话提醒了李继周,眼前一亮:“我监内确有两个新来的小奴是从北京师逃出来的,他们见到太子,必然认得!”
张云凡伸了个懒腰:“那不就结了,去了南京不就知道了!”
然李公公的脸凝重起来:“这位公子,若是在此你被人识破不是真太子也无妨,但要是去了南京师再……”
后面的话谁都懂的!
张云凡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个不劳操心了!”
朱慈烺亦点头应下。
“咱家的差事暂且搁置,先护送殿下回京!”
朱慈烺喜道:“劳烦李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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