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放亮,月姬醒来后,见自己独自睡在床上,她不哭不吵闹,驾轻就熟从床上爬下,蹑脚走去贵妃榻前一看,就看见苏和香枕着一条大白蟒睡得正熟。
月姬瞧了瞧那化作原形的大白蟒,他同样是睡得很香,都有轻微的鼾音传出。
月姬没有叫醒他们。
没有人给她梳头发,她就披着头发开门走了出去。
院内没有金富贵,金富贵一夜未归。
月姬找不到玩伴,失落的在院里走了一圈,就爬上了金富贵常待的那棵树上,双手托腮发起了呆。
正放空,忽见院中出现了一名黑衣女子,她左顾右盼,就看见了坐在树杈间的月姬。
喜子看出月姬是一条蛇,只是月姬从没修炼过,就能维持人身,想来施法维持她人身的妖,来头不小。
这种有大妖罩着的妖,喜子是不会不识好歹去惹的,免得给自己惹来一身的麻烦。
喜子走到她面前,只向她问个路。
“小白蛇,我问你,你知道道士住哪间房吗?”
“大道士住那里,小道士住那里。”月姬双脚悬吊在树干间,分别指了两处方向。
喜子说了声谢了,转身就要去大道士所住的房间方向走去,又觉得这小蛇长相乖巧可爱,讨人喜爱,便退回到她面前,从衣襟里掏出一块用纸包好的冬瓜糖。
“给你,小蛇。”
“谢谢姐姐。”
喜子离去,月姬攥着那颗糖,把包住糖的纸剥开,将那颗冬瓜糖塞进了嘴里,双脚挂在树间,摇动得更欢了。
好甜啊——
当苏半子专门来到树下寻月姬时,月姬遥望着宅子的高墙,没留意树下多了人。
苏半子清了一声嗓,月姬才低头看见了苏半子。
她看见苏半子,变得胆怯,连摇晃的双脚都停下了,害怕苏半子又是来骂自己的,她低低地唤了声:“阿公。”
“恩。”苏半子不情愿地回答了她一声,拿出了同样用纸包住的一粒糖丸,举到了月姬面前,“送你吃。”
月姬不敢马上接下,而是仔细问道:“阿公是送给我吃的?”
“对,给你吃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月姬这才欢天喜地接过了苏半子送上的糖丸,几下就拆开糖纸,毫无戒备地把那粒褐色糖丸放进嘴里,嚼碎着吃下了。
·
苏和香未嫁进蔡家前,常常跟随苏半子去附近的山上采药。
蔡天庇亡故后,父女俩的分工就不一样了,苏半子负责上山采药挖药,苏和香则负责把采回来的药晒好,然后把晒好的干草药送去蜀州城內各个药铺、医馆,一手交药,一手收钱。
每每苏和香卖完药回家的时候,都会给月姬买几个好玩或好吃的玩意儿回家。
今日起床迟了,略耽误了些时间,苏和香快速梳洗打扮好,拿上药急匆匆出门时,看见了趴在院中的月姬,她弓腰,头与脚趴在地上,看不见她的表情。
苏和香喊了一声月姬,月姬没有回应,苏和香就对屋内的青山君喊道:“相公,月姬玩累了,这孩子趴在地上就睡过去了,你出来一下,把她抱回床睡,地上湿气寒气重,当心着凉。”
青山君推门走了出来,瞧见那以怪异姿势趴在地上的月姬,青山君唤道:“月姬。”
依然是无所回应。
“月姬,我们回屋玩,爹爹当你的大马马,你骑爹爹玩。”
青山君一步步走向月姬,走到了她面前,她都不曾抬头,还是弓着腰,头与四肢跪趴在地,这姿势看上去……
看上去,像是痛到蜷缩在了一起。
青山君把月姬翻过身,看见她的脸已不是人脸,而是似蛇脸,又不完全是蛇脸,介于一半人脸一半蛇脸,模样变得可怕丑陋。
“发生什么事了?月姬。”
青山君心急如焚,将她搂在怀中,用法术想去修复她的脸,可法术一施上去,月姬一声咳嗽,从喉咙里就呛出了大片的黑血,把她身上的白裙都染黑了。
呛了第一口黑血出来,还有第二口,第三口……黑血接连从她嘴里流出来。
青山君想要替月姬止血,但手一捂上她的嘴,黑血越冒越多,那些黑血流经青山君的指缝,青山君满手掌都是黑血。
最开始是腹疼,肚子里所有的肠子好似都缠在了一起,疼到月姬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声。
到如今不断吐着黑血,腹疼有所缓解了,但身体开始在变凉了,热气一丝丝的,往外抽离。
“爹……爹,我好,好疼,好冷。”月姬艰难地表达着自己的难受,喉咙里的黑血涌着滚出来,似有铁钉子在扎着喉咙那样疼痛。
这是青山君第一次听到月姬称呼自己为爹。
他一直盼着月姬叫自己为爹,终于是盼来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情形下,被月姬喊爹,他宁愿月姬一世不叫自己为爹,都要月姬一世安康、平安。
“月姬不怕,爹爹这就带你去找白婆婆,白婆婆一定能治好你。”
青山君立即把月姬变成了原形,将那比小手臂长一点的小蛇揣进袖中。
走之前,青山君用手背拭了拭眼角的泪,就携化成小白蛇的月姬隐身消失,赶回青城山找刺猬精白大仙救命。
月姬蜷缩在青山君的袖口内,一路呕出了许多黑血,青山君降临在白大仙的洞府外,青山君的右袖子全被黑血浸透。
好在白大仙在洞府。
她本是昨日就要下山去找合适的人附身,为人类诊病开药,救济苍生,可因种种事情耽误,没能动身,看见青山君带着那条奄奄一息快要死掉的小白蛇前来,白大仙就知道机缘原来在此。
还好是没走,这要走了,青山君再寻自己就难了。
“白婆婆,求你救小女月姬一命。 ”
为表诚意,青山君直接跪在了白婆婆面前,吓得白婆婆洞府里的大妖小妖们全都向青山君跪了下来。
“青大仙,快请起,老身能救,一定拼尽全力救回你的小蛇。”
白婆婆受得了青山君一跪,但受不了他的长跪,将他扶起来后,白婆婆就去看那条放在桌上的小白蛇。
月姬还在呕黑血,只是较之前少了许多。
“这……”白婆婆左右看着月姬,“这孩子是被下了毒,这还不是普通的毒,这是专门对付妖的剧毒。”
下毒?
青山君从未想过,会有人对小孩下毒,还下了如此重的毒手。
看见月姬变成了这般模样,以为她是突发疾病,毕竟她是人与妖生出的孩子,青山君怀疑没有显现的病症犯了。
原来竟是被下毒了。
白婆婆将月姬变成人形,取了一根很粗的银针就要往月姬的额心扎去,月姬看见那么粗的针向自己扎来,吓得后缩:“爹爹救命——”
“不怕,白婆婆在救你,白婆婆不是在害你。”青山君抱过月姬,稳住她不要乱动,“乖,听话,让婆婆给你施针,治好了,就可以回去见娘亲了。 ”
一听回去见娘亲,月姬紧紧缩在了青山君怀里,手捏着他的衣袍,双眼紧闭,接受了白大仙为自己扎针。
那一根针扎在月姬额心,疼在青山君的心尖上。
月姬轻声颤泣,那张半人半蛇的脸痛到扭曲。
待白大仙集中精力,专注地往月姬额心、两边脸颊施下针后,抬头就看见青山君无声垂泪,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肩膀还一抽一搭的。
白大仙发现这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的蛇妖,原来也有这么温情动容的一面。
“青大仙,小女蛇的命,我是给吊着了,不会呕黑血了,但要续命,让她活得更久,还需要知道她体内的毒源是什么,是何种毒让她变成了这般?”
施了针的月姬疲倦极了,也因大量黑血侵蚀喉咙,她有些说不出话了。
据青山君所知,月姬是被放在床上独自睡觉,她睡醒了就会自行下床开门去院里找金富贵玩。
今日金富贵不在,她应该就会在院子里独自玩耍。
“月姬,告诉爹爹,在院中,你见过什么人?”
月姬已经从白大仙与青山君的对话中知道,自己是中毒了。
虽然蔡宅没有外人,但苏和香对她说过,不要轻易吃爹爹娘亲以外的人给的食物。
那毒,想来就是……
“有一个陌生的漂亮姐姐,凭空出现在院子中,问我道士住哪里,我答了后,她就给了我一个冬瓜糖吃。”
那冬瓜糖齁甜,以至后来接过苏半子给的糖果,她赶紧嚼碎吞咽下去,想压下那一股甜。
而过了没多久,肚子就开始在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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