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宏开人呢?”司徒浩然变脸的速度飞快，明明半个小时之前他在林云面前还乖得像个鹌鹑一样，现在却可以趾高气昂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了个什么胜仗回来了。
“老大他……身体不舒服。”一个地位比较高的小弟，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堂主坐到了顾宏开的位子上，这其实也很正常，因为司徒浩然在魔都市的地位远不及顾宏开，理论上他请顾宏开吃饭顾宏开都可以不用来，派个堂主过来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男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对吗？”司徒浩然非常张狂地大笑着，他以前也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这段时间可能是觉得自己攀上了什么大树，越发地张狂起来，已经不大把以前的前辈放在眼里了。
堂主捏了捏自己手里的核桃，这种单手捏碎一只山核桃的力度把宋小开吓了一跳，这种场合他哪里敢坐下来，只能乖乖地站在司徒浩然后面当小弟。
“共三小，我顶你个肺，你欠堂口那么多钱毋还，搞咩来啊？”一个小弟当着司徒浩然的面插了一把西瓜刀在桌上，但是插歪了，堂主不动声色把刀扶正，“冷静，给司徒少爷解释的机会，不要让外面的人说我们不讲道理。”
“不是我借的，有人冒充我，解释完了。”司徒浩然说。
“拎背啊，你玩我们！”那个张狂的小弟说着就要上桌，难怪桌上只有几盘冒着馊味的凉菜，要是放了火锅桌子旁边的人都得受害。
“我柳三通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无数欠债不还的，这种借口还是第一次听到。”柳堂主扔了一块槟榔在自己嘴里，“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老爹跟咱们老大有那么一点交情，早就把你沉到水池底了，还听你在这里放屁。”
“不是我借的钱为什么要还，我就这一句话，”司徒浩然说，“不行就打官司啊，我倒要看看王法站在哪一边。”
“别拦着我，让我砍死他！”那个小弟拔起桌上的西瓜刀，但他冲上来的时候发现原本要拦住他的那个人出去抽烟了，只好又把刀插进了桌子里，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堂主的眼皮都跳动了一下。
“保持冷静！”柳堂主用大吼终结了尴尬，“老大是怎么教育我们的，文明放贷，合法收数，都忘了吗！司徒少爷，那是艺术品业界的翘楚，他能是赖账的人吗，需要这样吗，都给我滚到后面去！”
就仿佛排练好了一样，所有小弟都乌泱泱地挤到了大排档外面，只剩下柳三通和司徒浩然两人，还有不知道把手往哪里放的宋小开。
“柳堂主，我敬您是江湖前辈，一直都没有翻脸。”司徒浩然把宋小开头顶上的花生米拿了下来，这是刚刚那个小弟要上桌的时候震出来的，“你明明知道是有人在到处冒充别人借贷，还要搞我，这不是助纣为虐么？”
“助……我初中毕业别跟我讲这些词儿。”柳堂主说，“我知道又怎样，老大也知道啊，可是没办法，事情已经这样了，各个盘口已经放了差不多四千万，谁他娘的知道是真是假，你也不还，他也不还，你叫我的槟榔钱从哪里来啊！”
“真是他娘的神逻辑，你们自己不好好辨别真伪反倒要别人来承担后果。”司徒浩然不屑地说，“钱，我是不会还的，想开战吗，那就来啊，我好怕你啊。”
“冷静，冷静，”眼看局面就要失控，宋小开突然大笑起来，旁边的两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柳三通更是恼火，“你笑什么，这点事儿很有意思吗?”
“我不是笑这件事，你们看外面。”宋小开一边笑一边指着外面的景象，原本这个大排档里面只有顾宏开的门人，但是现在已经聚集了不少其他的混子，这些人个个来者不善。
“是你带的人吗？”柳三通的后颈部淌下了一滴冷汗，“我还以为你是文明人。”
“不是，我的人早就跑光了，不是其他被你们找麻烦的人吧。”司徒浩然也很紧张，他倒不是怕死，实在是因为聚集了这么多人搞事情责任太大，他根本担不起，别说他担不起，就是顾宏开也未必就能扛得住。
“别慌，我们慌外面的人也慌，大家都慌就容易乱。”宋小开在这个时候福至心灵，突然冒出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笑起来，想想开心的事情。”
司徒浩然首先响应宋小开的号召笑了起来，他笑得极为夸张，把个好好的英俊相貌也扭曲得极为猥琐，柳三通的反应稍微慢了一些，但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呢。
此时正是梅雨天气，原本上一秒还是骄阳似火的日暮天气，转眼间就天就转阴，闷热的傍晚天空中下起一阵不干不脆的细雨来。
“我本是卧龙岗上……闲散的人呐……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大排挡里的个体户早就跑了个溜干净，但他们忘了关掉自己的收音机，夹杂着唐山方言的剧目配合着梅雨季节下不算稳定的信号，给这场雨中的对峙平添了一份诡异和滑稽。
一般来说，碴架这种事情，都是人越多越打不起来，因为人多的话，互相之间有认识的朋友的可能性就会变大，这次也不例外，虽然“利民”大排档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但迟迟就是动不了手，里面的人西装革履，站姿笔挺，年龄稍大，肚子也比较突出，一看就是上了些年纪的老混子，经验丰富但胆色已经衰退，倒像是混子中的上班族。
外圈的人个个瘦得像排骨，五颜六色的头发，桀骜不驯的刺青，千奇百怪的站姿像极了一群迁徙当中的火烈鸟，每一个毛孔中都体现了他们奇崛的审美观和扭曲的价值观，但这架却没那么容易打起来，因为在内圈的“老骨色”当中，有不少是他们的叔父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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