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慢慢入冬，山上的猎物日渐稀少，林枫他们不过设了一个极简单的陷阱，就抓住了好几头饿狼。只一眼，他们就能确定这些狼不是善类，它们见到人并不害怕，反而极具攻击性，若不是已然掉入陷阱之中，他们之中也许还会有所伤亡。
唐敬言只看了一眼，“都杀了，看看它们肚子里有什么。”
狼的肚子里头还能有什么呢？只怕除了肉就是骨头。
箭矢源源不断地从林枫他们手中的弓落入坑中，因为要剖开狼的肚子，所以他们瞄准的都是狼的眼睛和脖子。确定所有的狼都死得不能再死的时候，林枫抬手一挥，众人合力把坑底兜着狼的网兜往上拉。
锦衣卫手上多少都沾过血，大多数还沾过人命，但他们要人命的时候，向来很干净利落，都是对着脖子或者胸口来那么一下，而后快速避开，就算有血迹喷溅，也是他们避开之后的事了。这开膛破肚的事，基本都是头一遭。
见众人面面相觑，紧握手中的短刀或绣春刀，却都没有第一个动手的意思，林枫解开腰带，褪去飞鱼服，只着里衣，从网兜里拖出一具狼尸来，一个反手，就用绣春刀划开了尚带着温度的狼尸。
见林枫动作，其他人也先后效仿，不多时，周遭就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气味。
“动作快点儿！”林枫一边动作，一边吩咐周围的锦衣卫，这林子里既然有狼，自然不排除还有其他猛兽的可能性，这么浓重的血腥气息，若是真引来什么，只怕他们还要费劲对付，万一不敌，有所死伤，那就不好了。
狼是能消化骨头的，但需要时间，林枫知道，他们就是要赶在骨头被消化之前将之取出。
划来狼腹之后，林枫的手一直在抖，他不怕给狼开膛破肚，因为狼是畜生，他怕把狼的肚子打开之后可能将会看到的东西。没看到之前也许还能骗一骗自己，看到了之后呢？
…………
唐掌柜其实伤得不重，主要是伤的位置有些吓人。张盈盈当日其实也是拿捏了分寸的，既能用唐掌柜威胁萧飒他们，但又不过分激怒他们。
刚看到唐掌柜伤处的时候，唐夫人掉了不少眼泪，那是后怕，这伤口再深一些或者再长一些，指不定她就要做寡妇了。
后头见她家夫君真如他自己所说的没什么大碍之后，唐夫人就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般嘘寒问暖了，反而有些烦他。
“娘，我瞧着这几天爹的精神不如前段好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给他瞧瞧？”
唐掌柜前一刻的精神还算不错，在发现唐夫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后一刻，他立马一副马上要瘫倒在地的形容，好在他身量不如之前那般富态，齐巍才能利索地扶住他。
见状，唐夫人脸上不但没有出现担忧的神情，反而轻哼了一声，“别理他，他这就是想诓我继续照顾他呢，这糟老头子，越老越坏。”
“糟-老-头-子？”唐姝婧回头往自家亲爹的方向看了眼，想看看他是不是趁她不注意偷偷长了几条皱眉或者冒出了几根白发，却正对上齐巍略显吃力的脸，两夫妻眉来眼去了一番，各自保持了静默。
本来算是形成了默契的，等唐掌柜的伤好了，他们就启程离开京城，唐夫人倒还好，就怕唐掌柜舍不得他的铺子，齐巍夫妻想念孩子们。
但时间一点一点往年关靠近，唐掌柜依旧‘重’伤未愈，唐夫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拍了板，“今年这新年就在京城过了，总不能在路上过年，弄得两头都不团圆。”而后她轻拍了拍唐姝婧的手，“就是苦了你和女婿了，要再和孩子们多分离一段时间。”
“没事儿，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只要您和爹高兴就成。”唐姝婧自然是想念她和齐巍的一双儿女的，但她和齐巍既然是陪着她爹娘出来的，自然也得安全地把他们带回去，这自古以来，孝道便是大于天的。
“你爹高不高兴我不知道，反正我是高兴的。唉，早知道要出来这么久，就把孩子们一块儿带上了。”
“一块儿带上？铭儿还成，给他塞本书哪里都一样，您那外孙女儿有多娇气，您还能不知道？带着她一道，等咱到京城了，指不定敬言的孩子都出生了。”
“那也不错呀，也不用盼着，也不用等着、熬着，到这儿就直接抱一大胖孙子了！”本也不过是假设的话，但唐夫人脸上的笑就仿若真把亲孙子抱在手里了一般，那个甜哪。
“那既然咱们要在这儿过年，是不是得提前备点儿年货啊，还有敬言这院子，我瞧着素淡得很，要拾掇起来恐怕要费点儿时间。”
旁人府里过年，可能是各种忙碌，到了唐夫人这儿，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按往年旧历办。”然后管家自会带着家里的小厮、丫鬟甚至粗使婆子去忙活过年的一些事。
这会儿唐姝婧一说要备年货，装点院子，唐夫人有点儿晕乎，“咳，那个，婧婧你说得对，你这想法特别好，那你就去准备吧，你爹他啊，身边离不开人，我得在家照顾他。”
颜面这东西，唐姝婧肯定是要给唐夫人留的，谁让这是她亲娘呢。
“行，那我带着妍妍去。以后咱们离开京城了，她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呢。”
“对对，她年纪小，不懂这些，你多教教她。”
新年于柳欣妍来说，甚至还不如平常日子，因为越到年节的时候，她便越难见到唐敬言的面。对她来说，时间不重要，重要的是唐敬言在身边就成。只要他在，他们随时都可以吃团圆饭。今年……好像有些不同了。
…………
正常人说‘这个不错’、“那个好像也不错”之后，一般情况下是比较一下，权衡一番，选择一个更能入眼的或者更便宜的买下来，再或者两个都不要。唐姝婧是‘嗯嗯嗯’考虑片刻之后直接两个都买了下来。
对上柳欣妍略显诧异的目光，唐姝婧只有轻飘飘一句，“先买下来，回家之后再慢慢挑。”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
“怎么，想替敬言省银子啊。妍妍啊，我和你说，大可不必，我们家……你们家敬言啊，自小就有本事得很，干什么就能成什么。就他那张脸，没银子那身边都能扑腾一堆狂蜂浪蝶的，你要是给他留足了银子，那就更不得了了。”
“我就是……不想他太累，想让他多陪陪我。”
“行，接下来呀，你做好媳妇儿，我做好姐姐，行了吧，唐少夫人？”
唐少夫人……因为唐姝婧这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带着些调侃意味的称呼，柳欣妍失了神。她一直自认是唐夫人，敬言叫她的时候也称她‘唐夫人’，自今天之前，她一直觉得这个称呼是很正常的，但其实……婆母犹在的时候，她是该被称作是‘唐少夫人’才对的。
她犯错，是因为她记得上辈子的事，她家唐大人……又是因为什么而犯了错呢？
“妍妍。”
“嗯？”
“咱们走吧。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看我们，他眼神很不正，不像是个好人。”
听唐姝婧说对方不是好人，柳欣妍也没心思研究那个坏人是谁，只点头应了唐姝婧的话，跟着她离开。
不想对方不仅仅只想看着她们，还直接挡在了她们跟前，以出乎她们意料的速度。
“哟，这不是唐夫人吗？唐夫人买了这么多东西，是有喜了不成？恭喜恭喜啊！”话音才落，他轻轻扬手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瞧我这记性，我怎么给忘了，唐夫人，节哀啊！”
一会儿说‘恭喜’，一会儿说‘节哀’，唐姝婧只觉得自己判断正确，这就不是个好人。仗着她身边跟着唐敬言的属下，唐姝婧趾高气扬地走到了他跟前，抬着下巴瞅着他，“你谁呀？不知道怎么说话就闭嘴，平白无故找人晦气，不怕出门被人套麻袋啊！”
“姐……”柳欣妍拉了拉唐姝婧的袖子，在她耳边轻声说出了他的身份。
指挥使下头两个同知，一个是她弟，一个是跟前这个……唐姝婧盯着赵同知的脸看了一会儿，明白了他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不就是长得比她弟丑，本事没她弟大吗？跑到她们俩个女流之辈跟前耍横，这就不是个能成大事的男人，注定了一辈子要被她弟踩在脚下。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两个女流之辈，跟这样一个男的也没什么可说的，让他和她弟硬磕去吧。
“咱们走！”见唐姝婧拉了柳欣妍就走，赵同知也没打算拦着她们，他颇悠然地站在她们身后，稍稍提高了些音量，“唐夫人，就算出嫁了，也还是要多关心关心娘家人的。”
听赵同知提及了季敏他们，柳欣妍很紧张地转过了身，“你什么意思？”
“该怎么说呢？嗯……哦对，你爹娘就是绝户的命。”
在村里，只生了女儿的人家被称为绝户，可他们柳家是有男丁的，元宝虽然还小，元宝……难道是元宝出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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