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情况之下，孩子的长相不是从父便是从母，唐敬言的话中隐意，柳欣妍听出来了，那位十八皇子只怕长得极像建隆帝。
正所谓旁观者清，唐敬言只见过他几面都能看出端倪，更不要说那些常在宫中行走的大臣们了，或者平时没有太过注意，或者以为只是亲兄弟之间的肖似，但是流言一起，只怕很多人都会有些隐约的猜测，但他们应当都是选择性眼瞎。官大一级都压死人，更何况那人坐在能掌控他们甚至他们全家生死的高位之上。
柳欣妍有些用力地攥住了唐敬言的手，如果是她，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女子，没有太大的本事，只希望他们的生活能够一直都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敬言，咱们不说这些了好吗？不管十八皇子究竟是先帝血脉，还是……反正他承继的都是皇姓。”最是无情帝王家，便是先帝犹在，十八皇子也很有可能会死在皇权争夺之中。皇家内部的争斗，便是神仙打架，贸然凑上去的小鬼只会遭殃。
“怕了？”
“怎么不怕？我娘、元宝、你爹、你娘、你姐姐，所有咱们在乎的亲人一个都不缺。”柳欣妍拉着唐敬言的手放在了自己肚腹之间，“等咱们的小姑娘出生了，咱们的人生就圆满了，为什么要试图去打破这种圆满呢？”
其实唐敬言也十分珍惜现在的生活，正因为珍惜，所以心生了恐惧。很多事，或者说很多涉及皇室的事，唐敬言都不由得会往最坏的方向想。
就像杜航猜测的那样，如果今天他身在那庙宇之中，那么死在那座庙宇之中的人会是四个。他也不会像杜航那样费心费力地处置那几具尸体，因为处置得越是仔细，便越暴露出了心虚的本质。处理得越是专业，便越容易惹人关注和疑窦。
当年建隆帝是以谋反的罪名赐死的九皇子，朝中很多大臣在初初听闻的时候都有点儿难以置信，毕竟九皇子如果不是身为男儿身，食量并小不到哪里去，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吸风饮露之人。这样一个容貌和作风都似谪仙的人，怎么会做出谋反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呢？
但天子就是天子，皇上说他谋反了，又有谁敢站出来替九皇子说话呢？指不定会被盛怒的想要杀鸡儆猴的新帝视作九皇子的同谋，从而搭上全家人的脑袋。
九皇子只怕是想以建隆帝德行有亏扳倒他，但这个秘密来得太迟，哪怕再早几天……太子殿下别说继承大统了，还极有可能会因病暴毙在先帝前头。所以很多时候，一切自有定数。
“好，我们不谈这个了。”
唐敬言果断地放弃了这个话题，柳欣妍却忽而有些忐忑了起来，“好好儿的，你怎么会突然想起和我说这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唐敬言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柳欣妍已经又加了一句，“你答应过的，不会再骗我。”
“我说过的元宝的牌位和长明灯的事，我让杜航去处理了……”
唐敬言言简意赅地把杜航和他说的情况复述了一下，柳欣妍听罢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杜航和季泉为什么没有当场杀掉九皇子，反而助他离开，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下一刻，反应过来的柳欣妍有些惊讶于自己的狠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也已经视人命如草芥。好似只要能保证他们一家人的安全，其他人都是死不足惜的，但这样明显是不对的。
“妍妍？又不舒服了吗？”柳欣妍脸上的血色忽而尽失，让唐敬言有些担心地顺了顺她的背，“不要担心，我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力护你们周全的。”
柳欣妍摇了摇头，“我只是忽然想到，九皇子口中所谓皇上的秘密应当就是十八皇子是他的……？如果被皇上知道是杜航他们救了九皇子，那么会不会就像九皇子说的那样，皇上会误以为他已经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咱们？然后宁杀错，不放过呢？”
自然是有这样的可能性的，但唐敬言觉得柳欣妍应当已经经不住吓了。
“这个秘密是个不小的筹码，九皇子又怎么会轻易地和还不能确定是否会成为同盟的人说起。就算要说，也不会和杜航说，也该是当面和我说。”
“也就是说，只要你在流言出现之前不与九皇子接触就没事了？”柳欣妍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带着些释然的笑容。
“对，我们妍妍真聪明。”其实若真心想要联系，根本不需要面对面，还有很多其他的方式可以传递消息。甚至……九皇子如果想要置他于死地，完全可以制造出一些假象，让建隆帝相信他也已然是知情者。
柳欣妍俯身，躺在了唐敬言腿上，“十八皇子……多大了？”
“比元宝稍大一些。”
“那正是可爱的年纪呢。”
“听说也是个闯祸精。”
十八皇子之前，后宫已然多年没有皇嗣出生。虽然先帝并不缺儿子，但十八皇子作为他的老来子，依旧受到了他的特别宠爱。因为于先帝来说，十八皇子不仅是他血脉的延续，也是他‘宝刀未老’的明证，在民间早就已经开始等着入土的年纪，他还能和后宫嫔妃生出一个健康活泼的儿子来，足以说明他老当益壮。
如果先帝犹在，知道这个小儿子是由他看好的皇位继承人‘代劳’的，只怕能生生气死。当初若是早些想到这个，根本不需要冒着风险给他下毒，直接在他耳边说几句话就能送他归西了。
“男孩子小时候哪儿有不调皮的？”更何况是那样养尊处优的身份。
“咱们的小姑娘一定会很乖。”
元宝不在的时候，柳欣妍一直希望能生个女儿，就怕生个儿子，会肖似舅舅元宝，徒惹伤心，这会儿她却忽而觉得，生个像唐敬言的儿子其实也挺不错的。到时候，把儿子慢慢养大，就像是看着唐敬言慢慢长大一般。这样……他们就算是扯平了。
“为什么你总说我肚子里头怀着的是小姑娘，如果是个儿子，你就不喜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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