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任务是完成了，场景任务却看起来更加遥远了。
叶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回别墅，口口声声把他放到第一位的唐星和关怀备至的和平都离得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毕竟臭味可不管你们关系如何。他也没憨憨地直接进房间，让别人帮忙拎了好几桶水来在院子里冲刷了半天，又把衣服扔了才疲惫地回房睡觉。
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叶子梦到和唐星学探戈的场面，跳着跳着唐星浑身皮肉开始腐烂膨胀，嘭得一声爆炸把他吓醒了。
洗漱穿衣，下楼到了餐厅，和平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昨晚那支死亡探戈，一群人的表情别提有多扭曲了，咧嘴的咧嘴、呲牙的呲牙，眉毛眼睛都挤成一团，尤其说到陈白露的眼珠擦着叶子的脸颊过去时更是人人倒吸一口凉气。
“要消灭鬼魂，就必须消灭同一时代比较著名的鬼魂。”叶子丢下这句话，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满桌美食一点儿食欲也没有，昨晚不仅是生理上的摧残精神也备受折磨，“大家可以把一些有代表性的鬼魂考虑成一个服务器，这些鬼魂的出现会带动同时代其他小鬼魂，只要把这个服务器关了其他的也会下线。”
一群人还没有从死亡探戈中恢复过来，愣愣地呆了会儿没吱声，倒是和平先反应过来：“怎么样算有代表性的鬼魂？”
“比如昨晚的陈白露。”唐星抢在叶子开口前道，“她不是名人，但是她的遭遇有代表性，所以在她消失后就有一部分同时代同遭遇的鬼魂跟着消失。”
真说起来，陈白露的人生还算不错，以他人的角度来看完全是她“作”，但是她的苦闷也是确实存在的，大千世界，有因为吃不上饭而痛苦的，有因为生病而绝望的，有因为没买到限量款而生气的，各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是遭遇却有相似之处。
“问题是鬼魂消失了也没办法统计啊。”一个小战士愁眉苦脸地道，“谁知道陈白露说的真假啊。”
“她没必骗我。”叶子强调道，“她都要成佛……消失了，就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我了吧？”
“说不定鬼魂本身性格不好呢？”这个小战士继续道。
叶子瞄了眼小战士，浓眉大眼看起来很标准的老实好人面相，暗暗记下了脸，疑心重不是坏事，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这种人在极端情况下因为怀疑可能会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来，正巧场景里无时无刻不处于“极端情况”，最好多留意。
“等一下啊。”徐良玉考虑了半天，突然醒悟过来，“那个陈白露的意思是人类历史上所有的鬼魂？这几千年呢，多少人啊，就算范围限制在那么一小撮精英伟人那总数相当多了啊！”
叶子也在愁这个事呢，闻言有气无力地道：“是啊，我知道，但是有什么办法。”
“会不会我们误会了？”徐良玉期盼地道。
叶子把昨晚陈白露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听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徐良玉捂着脸喃喃自语道：“就没有像维度末日那样一次性解决的办法吗？”
“可惜了，没有。”
叶子说完之后咂摸了下徐良玉这句话，只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不过徐良玉的说法倒没问题，谁不想一劳永逸呢，按照陈白露的说法就他们这二十一个人得花多少年才能完成？
“我们这几个人完不成的。”唐星果断地道，“假设这里的鬼魂状态是无限延伸的，也就是说没有终焉模式，我们有无限的时间，那全世界到处飞的钱哪里来？要怎样了解外国鬼的怨念？难道要学习全世界的历史吗？如果不学习历史，那我们怎么知道去哪里找这些外国鬼？就算我们完成了，一个个老了十岁再回去，这代价也太大了。”
餐桌上的气氛愈发凝重，所有人都盯着桌面，没人再有兴趣吃饭。
“如果能多叫点人进来就好了。”万雪生叹道，“我知道有外国也进场景的，有组织，那外国鬼就让外国人处理，一个国家让本国的队伍去忙，多找几队人，成千上万人一起努力那应该可行了吧？毕竟处理少量的鬼总比处理全世界死掉的鬼已经好多了。”
“确实。”叶子琢磨了下，疑惑地道，“说起来，就算是未攻略场景系统也从来不会只拉一队人进来啊，为什么这次只有我们？”
众人面面相觑了会儿，也只是看看而已，毕竟系统的行事谁搞得清楚——不过这次确不同——徐良玉面露迟疑之色，吱吱唔唔道：“嗯，我大概知道点事。”
叶子一挑眉，和唐星对视了一眼，心说：可算来了。
关元的“失踪”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哪怕老朋友万雪生也说不出关元的好，毕竟认识很多年了，关元是个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平时不说不代表不明白。
商人总是喜欢把事情交易化，付出什么获得什么，我想要什么就得有什么东西去换，天下万事皆莫如此。
“关元被系统实现的愿望并不是变有钱。”徐良玉叹气道，“他的愿望是这辈子永远不再进系统。”
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叶子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道：“可是他还是进了啊，连这次两次呢。”
“嗯，因为系统换人了吧？”徐良玉不太肯定地道，“反正这次系统在一开始就明确提出了上次实现的愿望作废。”
唐星突然道：“你等一下，一开始就提出是什么时候？在他第一次进入场景前？”
“不是，是系统刚出现时，他是这么说的。”徐良玉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真正出现的，四月份的时候他和我爸说妥这件交易的……”
众人越听越是糊涂，叶子看向唐星，得到了满意的整理。
“四月份时关元得到了现任系统的通知必须再进场景，于是，他去和徐良玉的父亲提了一桩交易，这桩交易八成与他一直不进场景有关吧？很有可能也和你进场景有关。”唐星盯着徐良玉道。
徐良玉瞪大了眼睛：“关元告诉过你？”
唐星果断地道：“没有，我猜的。”
徐良玉聚集起来的气势泄了，闷闷地道：“他和我爸说的交易就是，我进场景，他给我家生意让利，同时我也可以获得有关场景的利润。”
叶子一愣，急问道：“你的意思，他可以指定某个人代替他进场景？”
“是的，指定某个人进去，这个人在进场景的那一刻必须在他的视线之内而且从未进过场景。”徐良玉道，“当时他进场景时正好在和我爸、我谈生意，我是稀里糊涂进去，稀里糊涂出来，后来我上了论坛，知道了一些资料，我爸就怀疑这件事有他的原因，就……使了些手段吧，他就招了。”
这下子，关元大大咧咧和家人住在一起还平安无事的理由清楚了。
“那他这次怎么又进了？”叶子问道，“当时他周围……啊！”他停住了话，当时关元是在他车上的，周围全都是进过场景的人。
“那第一次进场景又是为什么？”唐星问道，“当时我没有进场景，他可以指定我的。”
“一年至少进一次场景，这是系统告诉他的。”徐良玉道，“底线就是这个，作为补偿，他有个特别技能，可以在场景内把外面的人拉进来，想拉多少就拉多少，这不是天赋树上，是系统特别给他的，相对的，这个场景如果他不拉人，系统则不会再拉其他人进来。”停顿了下，他说道，“他的意思好像是，这个其他人是指其他地方的，系统的拉人规则是按照就近原则，就像抓米，一抓一把，其他地方算另一把。”
这样子事情可算理顺了，第一次进场景大概是考虑到有叶子这个退伍军人，又有唐星这个最强大脑而且顺序靠前，强度应该不高，所以关元进了，后来的场景就指定人进去了。
关元把事情瞒了这么久确实不够意思，但是真计较起来也未必有那么严重，而且，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小战士们低声议论着却没有发表意见，“大厅”的原队员没吱声，都看向叶子。
“说起来，他进来后为什么失踪？”叶子想到另一件事，“按理说他应该跟着我们才安全吧，他也是老玩家了，不是不知道单独行动更危险，更何况还有被系统同化的危险呢。”
徐良玉咧了咧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他有个天赋叫独善其身，就是，如果是和其他人一起进来的，那么离这些人越远就越安全。不过这个天赋需要不断的做好事，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忙着做好事呢……”
这个说法一出，唐星立马哼了一声：“他的天赋树是做好事，呵呵。”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天赋树一般是与人的弱点有关，关元的天赋要求是做好事，那可想而知他缺的是什么了。
“缺德呗，还能是什么？”这种得罪人的角色一般都是杨文远担任的，冷笑道，“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把人骗回来先。”
“骗？”徐良玉眨了眨眼睛，随即拿出手机，“好。”看起来，他本身对关元的做法也很不满，被拖下水是没办法，但是有机会坑一下对方还是很棒的，更何况这还谈不上坑呢。
徐良玉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半小时后别墅附近鬼鬼祟祟出现了一个人，他跑过去接头说了两句，那人一转身就对上面无表情的叶子。
关元踏进别墅时只觉得所有人都在怒目而视，不过，这只是错觉，至少唐星一脸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根本看都不看一眼，自从来到这儿后他每天没事就会看“唐星”的比赛，时不时还评价一番。在这里唐星并没有退役，当然，没了系统的帮助他依然是那个手速跟不上大脑的万年老二辅助，奋斗在夺冠的路途中。他还畅想过是不是打个号出来去撞一撞自己，看看缺点是什么，不过这里的唐星忙于比赛没开直播，他也只得算了。
关元脑门上全是汗，也不知是热还是怕，毕竟在这里不管他什么身份现实中多有能力，其他人想要弄死他还是轻而易举的，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这种事情在前代系统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对不起，对不起。”关元抹了把汗，一开口就果断认错了，“我不该隐瞒这事，但是……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说，除了唐星，这个是太突然了我没料到，我都注意避开你们其他人的！”
唐星说的是实话，他虽然是“大厅”的主要资助者但是很少在“大厅”露面，其他人想要说一声立马就送来了，豪爽得不行。叶子原本以为他是想要抱大腿，现在看来是其他原因，恐怕他的天赋树中洒钱也是一种任务方式吧。
关元说的话很妙，唐星并不在乎被拖下水，而其他人严格来说并不是他拖下水的，至于徐良玉，徐爹都被摆平了更加不在乎了。
“没事，都过去了，说开就行了。”叶子说着场面话，“现在呢，我们是想借助一下你的能力。”
关元一愣，道：“我的天赋？”
叶子：“不，是系统给你的一个特权。”
关元面色没动，只是飞速瞄了眼徐良玉，看起来有些不满被透了底，不过他现在也不能说什么，刚被揪住小辫子当然要表一表忠心，当下就拍着胸脯答应了。他的这项特权是用手机联络外面的人，只要有联系方式，手机就会直接联络到现实中，绝不会错误，对方一旦答应就会进入场景中并且定位到他身边。
此时就有个新的问题。
“找谁？”万雪生翻着手机上的联络本，问道。
“全部。”叶子答道。
万雪生抬起头来，惊讶地道：“全部？”
“是的，而且还要告诉他们再联络所有知道的人，派一个代表开视频会议。”叶子看向闻青，“有什么能让几百人一起开会的？”
“钉钉吧。”闻青一口报出了让无数社畜涕泪交加的APP，“挺好用的。”
关元第一个联络的对象很不配合，听到“你愿意进场景来”时哈哈大笑了一阵，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其他人发出一阵窃笑。
叶子无奈地道：“要不，先拉东方宜他们吧？”
东方宜、陶溶溶和伍心是叶子第一次场景碰上的伙伴，东方宜作为一个白领展现过冷静过人的态度，陶溶溶和伍心则是有过上次系统经验的老玩家，三人一直说想要加入“大厅”的但是由于现实中种种牵挂没能成行。
关元接通电话后直接开了免提，让叶子接手谈话，这一次倒是意外的顺利，三人当即表示愿意是愿意但是要等处理一下现实中的事。
“叶哥你召唤我们当然要去啦！”陶溶溶的声音还是活力十足，难得的女声吸引了不少小战士的注意力，“有叶哥你在肯定没问题的，我们只要躺赢就行了！”
“也不能这么说。”叶子苦笑道，“伍心还好吧？”
“还好，还是一样胆小得很。”陶溶溶那边传来了抱怨声，她笑了起来，“行了，我们尽快处理好，打这个电话就行了是吧？”
叶子看向关元，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点头才道：“是，那再联络。”
挂掉电话，叶子琢磨了下，看向万雪生道：“要不，我们先把国内所有的组织都拉个视频会议吧？”
万雪生点了点头：“可以，先搞定国内的再说。”
场景开启这几月间，国内的玩家组织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了，大大小小分布在全国各地，一开始当然是为了守望互助，随着场景利润被发现，这些组织摇身一变成了专门的赚钱门道，甚至不乏大金主与成功人士的参与。
万雪生忙着拉人头时叶子悄悄凑到杨文远身边耳语道：“你们的组织联系方式，交出来。”
“我们组织不是都在这呢？”杨文远装模作样地道，“你看，都是些好小子呢。”
“你信不信我公开你的身份？”叶子笑眯眯地道。
杨文远同样笑眯眯地道：“你在威胁我？”
“我在提条件。”叶子不上这个套，“而我希望你能够满足我这个条件。”
杨文远观察了会儿，有些疑惑地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子没敢看唐星，脑中浮现出当初唐星所说的话：拖更多的人下水就更有益于事情的解决，反正也决定了与官方合作，那么当然要好好利用官方的能量，光靠个人英雄主义是无法成事的，而且，我觉得这种做法也与官方的期盼相符。
赵钱雨的“天上会”、卢笛的“江湖游”、吴山水的“正道沧桑”、严寒的“冬日暖阳”，这四个组织是国内目前除了“大厅”之外规模足够的四家，其实“大厅”并不是靠着规模取胜，主要还是因为排名普遍靠前，叶子是顶级的17号，万雪生21号，唐星则是64号，百名之内就不容易了，毕竟人数膨胀得实在太快了。
视频不仅拉这四家，其他零零碎碎的组织也拉了，基本上只要能联络到的都拉了进来，对于现在这处境他们也很疑惑。
“你说你这会儿在场景里呢？”赵钱雨一脸迷惑，“吹什么牛呢？”
唐星也不吱声，只是把最近一次“唐星”的比赛录像放了出来，并且配上最近新闻。
“你什么时候又去打比赛了？”赵钱雨问道。
话音刚落，卢笛就不耐烦地道：“这个场景和现实一样的，有另一个唐星！‘天上会’的会长怎么这么蠢的吗？”
赵钱雨立时怒目圆睁，刚要开喷就被吴山水打断了：“还是说正事吧，你们是怎么能从场景内联系现实的？”
这是从未实现的手段，关元有些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如果这件事被曝光，可想而知他会遭到多少关注——不仅仅是好的。
“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叶子一句话含糊了过去，迅速转入正题，“关于这个场景，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实际上不仅仅是你们，我们需要全世界玩家的帮助，如果不是这样根本就过不去。”
说到这里，叶子看见万雪生在一边狂打手势，便走过去道：“怎么了？”
“先让他们进来再说具体的通关方法。”万雪生道，“如果我们说了，他们不来怎么办？”
叶子表情奇异地道：“这种事不应该隐瞒的。”
万雪生急了：“叶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是事情不能这么办，终焉模式我们已经吃了一次亏了，不能再吃一次！”
“行了，我心里有数。”叶了敷衍了句，转回手机前开始讲述这个场景的问题。
万雪生在一边急得干瞪眼，又窜到唐星身边道：“唐星，你劝劝叶哥。”
“你不说场景的通关方法，他们就会进来了吗？”唐星全程听见了俩人的对话，开口就直指中心。
“我们可以找另外的理由，骗他们说这些有利润或者会影响现实什么的，总有办法的。”万雪生显然也不是没想过这种事。
“但是这种事总会拆穿的，而‘大厅’的信用就一落到底了。”唐星手撑着脸颊，坐没坐样地道，“再说了，你想想，以后其他人也会来这个场景的，到时候他们可能也需要求助于……啊，这里错了，如果不是因为关元这个场景估计会一次性拉几万人进来。无论如何，外面的人会暂时这么，我这次帮了他们，以后需要他们帮助时他们也不好意思拒绝了，更何况都是玩家了，应该很清楚场景是躲不过去的，和排名第一的‘大厅’一起参加开荒，结交排名最前列的玩家，同时获得第一手场景资格，这么好的事谁会不乐意？”
万雪生突然觉得这件事怎么听怎么好得不行啊，但是这种谈话风格不应该是叶哥而不是唐星啊。
唐星又说道：“叶子想到最高层，你还在第一层，这就是智力的差距。”
嗯，这才是唐星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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