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自打入了耽美坑吃的最多的就是唐星CP,无他,近水楼台罢了,更何况作为一个绝帅电竞选手唐星的CP简直如同天上繁星,更何况他还是玩辅助的,一出道得了个“小妈”的外号,意思是他作为一个小辅助被大AD带,随着时间的推移CP更多了,她吃得不亦乐乎。
糖糖也问过唐星对被搞CP怎么看,唐星的回答是“客观事物的运行规律不以主观看法而改变”,她甘拜下风的同时大吃特吃。
现在,突然唐星有弯的苗头,糖糖却觉得索然无味。
和叶哥谈恋爱啊怎么说呢,就是没那种感觉。
“哪种感觉?”唐星一脸茫然。
“就是那种感觉!”糖糖强调道。
唐星想了想,道:“难道我俩不够帅?”他也是被动浸淫耽美多年了,对于其中的门道还是清楚的。
“不是,叶哥光是身高和体形就很合格啊!”糖糖说道,随即自个儿又有些迷糊,“唉,怎么说呢,就是,你俩站一起啊就没那种感觉!”
唐星有些抓狂了:“哪种?!”
糖糖认真想了想,经历了这么多场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见过叶子和唐星抱在一起,牵着手,睡一张床上,甚至扭成麻花一团,还见过叶子从后面揽着唐星的脖子看手机,总之要说亲密度那是绝对够了,有些夫妻都没这么亲密来着,但是……
“我知道了!”糖糖一拍大腿,“你俩无论怎么亲密都没有那种下一秒就要剥光了对方上床的劲头!就是这个!”
唐星像是傻子般呆了会儿,道:“就算是情侣也不代表互相看一眼就要上床吧?”
“但是,你看,你俩如果要算恋爱是热恋期吧?热恋期啊!”糖糖大声道,“热恋期的情侣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明白吗?”
唐星难得露出了智商降低的表情,张着嘴眯着眼睛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初恋时也没这样啊。”
糖糖那叫一个气啊,嗑CP嗑到手把手教当事人要多一些性冲动,要多想一点上床之类的,这叫什么事啊?这还有什么乐趣?
“你根本就没喜欢上叶哥吧?”糖糖怒道。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喜欢了。”这可是讲到唐星能理解的范畴了,他迅速“活”了过来道,“反正如果一定要二选一,我宁愿牺牲你也不牺牲他。”
糖糖:“……”
一时之间心情十分复杂,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你有没有想过和他上床?”糖糖扔出了直球。
唐星双手抱胸蹙眉考虑了好一会儿,道:“想像一下的话倒是可以,但是依然没有爽快感,你要说有冲动那更是没有。”
糖糖:“……”
依旧心情复杂,不讨厌似乎也谈不上喜欢啊,那这到底算什么呢?
俩人聊天了这么半天,只得到一个唐星接受和叶子上床的结论,根本没什么意义,糖糖觉得这样的聊天再多来几次她就可以成功出耽美坑了。
临走时唐星还放炸弹:“我说啊,你也不要太看脸了,对别人的观感全靠脸决定太悲哀了。”
不提还好,一提糖糖顿时暴跳如雷:“那如果叶哥是个又矮又丑又老的臭男人你还能接受和他上床吗!?”
“能啊。”唐星毫不犹豫地道,“只要他还是现在这个性格,是头猪我都可以接受。”
糖糖瞠目结舌了片刻,看见唐星狡猾的笑容后才反应过来,大叫道:“骗子!大骗子!”
大骗子唐星当晚再度与叶子、和平来到湖边,那位探戈女士果然还是茫然无措地在湖边徘徊,过于真实的外形令俩人在十几米外就闻到难以忍受的尸臭味。
三人站定脚步观察了会儿,谁也说不出话来。
“她那只眼珠好像要掉了。”和平艰难地道,他明智地用上了鼻塞,尽管如此眼睛还是被薰得泪水汪汪,“手指尖全都没皮肤了。”
“我们有眼睛会看。”唐星冷冷地道,随即放缓了语气,“你今晚要上吗?”
“总要试试的,先去聊一聊。”乘着气味还没那么浓烈,叶子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来,稳定了一下情绪,“我去了。”
叶子刚走到几步之内,探戈女士立刻转过头来,凸出眼眶之外的眼珠晃悠了下,被眼底韧带挂着好险没掉下来。她张开嘴,举起手直接跑了过来,运气真不错,这位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物理攻击没有奇奇怪怪地手段。
叶子立马大叫一声:“我认识谢雨凡!”
探戈女士立刻停住了,肿胀成面团的脸上蠕动了下,似乎做出疑惑的表情。
谢雨凡是探戈女士陈白露的儿子,她自杀前不久儿子刚被判给离婚的前夫,当时谢雨凡二岁多一点,这种判定很不可思议,报纸上也引起了一阵议论,毕竟幼年孩子不管性别一般都会被判给母亲,除非女方有重大过失。
陈白露被前夫家形容成一个水性杨花、不顾家庭的妻子,九十年代初正值改革开放,社会上各种思潮丛生同时机遇也相当多。现在一聊到农村户口,大家通常都会想起拆迁致富、宅基地等等好处,那个年代的农村户口意味着没有保险、捧不上公家饭、家庭贫困等等,农村出身的陈白露能嫁到城市得益于一张漂亮脸蛋,但是也令她的原生家庭开始无休止地吸城市女婿的血。
叶子看过照片,年轻的陈白露有一张美艳的面容,即使化妆土气着装过时都显得十分“洋气”。
叶子看着眼前摇摆的陈白露轻声道:“谢雨凡结婚了,生了个女儿,你看,这是照片。”他递了张照片过去。
这都是他们打听出来的真实情况,87年出生的谢雨凡已经成家立业,过上平凡而安宁的生活,叶子特意洗了一张照片出来,生怕陈白露看不懂手机。
萝卜般的手指颤巍巍接过照片,陈白露凝视着一家三口许久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啸,脚步踉跄着捂住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般。
怕不是要立地成佛啊?
叶子有些慌,陈白露是目前最接近目标的一个,万一要真是任务目标呢,消失可怎么办?
“你、你要不要跳一次探戈?”叶子慌乱下叫道。
毫无作用,陈白露依旧甩着胳膊大叫,仿佛在发泄着什么。
“你……那什么,我操!”躲过一截甩过来的烂皮肤,叶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是为什么自杀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陈白露猛然一个急刹车停住了动作,手举在脸上许久之后才传出一声含糊的回答:“我不知道。”
叶子松了口气,还好,还保留了神智。
“要不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叶子尝试道。
陈白露迟疑了会,缓慢地在湖岸边坐下,随着她的动作地面上出现了一大滩脓水,叶子镇定地在旁边坐下。
湖水涛涛,月光昭昭,环境倒是十分幽静。
“我家里重男轻女。”这倒是个并不怎么出乎意料的开场白,倒不如说那个年代不重男轻女才奇怪,甚至有些人都不会意识到重男轻女的举动,因为“从来就是如此”的,“我想上大学,还包分配,但是爸不让,我中专毕业后成了护士,还找了个城里医生结婚。”
原来并非只靠漂亮,叶子心想。
“但是我好羡慕那些上大学的人,我弟就上了大学,他的成绩还没我好呢。”陈白露的语气里有了一丝委屈,“我想去学跳舞,以前看电视就特别羡慕那些跳舞的姑娘,她们的衣服好漂亮,跳起来好像蝴蝶一样。你知道我弟学的啥吗?摄影,后来他说要去当自由摄影师,我也不懂,他都不赚钱。”
一提跳舞,叶子顿时像打了一针强心剂,看样子就是陈白露没跑了!
“后来呢?”叶子耐着性子听下去。
“后来……我结婚了。”陈白露的脸变宽了,应该是在笑,但是五官被肿胀的肉掩盖住实在看不清楚,“他是个医生还是城里人,一家都是,虽然是没什么用的办事员。”
叶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白露说的是公务员,八、九十年代的公务员确实不吃香,一杯清茶一张报纸混一天,每个月的工资和福利都少得可怜,那时候流行的是下海经商。
陈白露的声音逐渐流畅起来:“我知道爸妈看不起我,他们嫌我是农村的。我爱人有个前女友,城里人,长得讨喜工作也好,但是我爱人就喜欢我这样的!”她抬起了头,粗粗的脖子曾经也是如天鹅般优雅吧。
叶子就这么听陈白露絮絮叨叨地说着一生,那些委屈与不安,娘家的漠视、婆家的欺压、工作上被人占便宜、女同事的排挤,都是些琐碎。
讲到儿子时陈白露沉默了片刻,叹道:“为什么就死了呢?我都不明白,那么多人不都这样过来了么?比起村里的朋友我的命好多了,都进城了呢。”她抬起头望了会儿天,幽幽地道,“就是觉得……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跳舞。我真是闹腾啊。”
叶子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你去学探戈了?”
陈白露猛然摆直了背:“对啊,我去学探戈了,我那时候只想天天跳,雨凡睡着了我就深更半夜出去跳。”她的声音逐渐低落下来,“我爱人恨死我了,他不让我跳,哪怕我事情都做完了也不行,单位里有传言,我知道是我爱人散出去的,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只要能跳舞……只要能……”她的声音变得粗哑而颤抖,“我没有出轨,我没有!我只是想跳个舞而已!我只是想跳个舞啊!他骂我,还打了我一耳光……他说过要一辈子爱我的!”
叶子望着深沉黑暗的湖面叹息,陈白露自杀的动机基本上已经露出了轮廓:年轻的梦想破灭与家庭琐事,再加上产后抑郁的延续,离婚以及失去孩子的抚养权是最后一根稻草。
陈白露有错吗?没有,她尽了家庭的义务,工作也没出错更没有出轨,仅仅只是喜欢跳舞而已。
那么,陈白露的婆家有错吗?天天出门和男人跳舞,那个时代没有几个家庭能忍受,更何况城乡间的差异也不是那么容易抹平的。
至于陈白露的娘家呢?他们的错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时代,能够跳出时代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只能随波逐流。
陈白露的人生道路其实已经胜过同时代的许多人,但是,大时代的浪潮下她只是不足一提的微尘,换到现在她可能会有更多的选择,同时也获得更多的关怀与理解,然而,那时候她就是公认的坏女人,不要脸,活该被离婚,活该没儿子。
“雨凡都结婚了啊。”陈白露摸着手中的照片,张雨凡微笑的脸已经被染得黄黄红红一片,“我有孙女了呢。”
叶子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道:“你孙女今年四岁了,看,幼儿园里的节目表演。”
那是幼儿园的六一视频,叶子就佩服闻青连这东西都能搞到,视频中,长相漂亮的小孙女打扮得华丽无比,幼儿园舞蹈表演班C位出道,站在最前面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小孙女伴随着欢快的音乐稚气地摆着胳膊扭着腰,陈白露看着看着发出了啜泣声,鲜红的手指不断摸着屏幕。
“老师可喜欢她了,说她像洋娃娃一样,什么表演她都是站在最前面。”叶子轻声道。
视频循环了一遍又一遍,陈白露看得目不转睛。
眼看着气氛缓和了下来,叶子乘热打铁道:“你想跳一曲吗?”
陈白露抬起头来:“探戈吗?”
“对,我会跳。”
庞大臃肿的身躯艰难地站了起来,她抬起手,带着笑意道:“来吧。”
叶子接触到的皮肤滑腻无比,一捏就是一个坑,他能感觉到陈白露的配合,但是这样一具身躯怎能与活人相比。当他们旋转时,陈白露的眼底韧带终于坚持不住,一颗眼球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了,当他们踩点时,他踩到地上掉落的脂肪差点儿滑倒,当他们下腰时,他几乎拉不住陈白露沉重的身躯,松弛腐烂的皮肤与绵软无力的肌肉像是糯米耙滋,一直往他手外滑,更不要提那股恶臭,时时刻刻摧残着他的嗅觉,折磨着他的胃。
幸好没吃东西,叶子想。
这曲无声的探戈舞艰难进行着,叶子硬着头皮坚持了足有五分钟,逐渐的,他感觉手里越来越轻,恶臭不知何时消失,他的怀抱里是个染着酒红色卷发、皮肤白皙的女子,她有着水汪汪的凤眼,樱桃小嘴开心地上扬着,黑色的赫本连衣裙放在今天也不过时。
陈白露笑着歪了歪脑袋:“我跳的好吗?”
“真棒。”叶子诚心诚意地说。
陈白露退后一步,如同那些国标舞谢幕时的动作,一只手握着叶子的手,温柔地道:“谢谢你。”
她微微弯下腰,优雅地鞠躬后举高了手,仿佛在向看不见的观众们挥手,之后,她发起光来。
叶子一看这回是真的准备立地成佛了,但是他所期盼地不仅仅是完成个人任务,连忙道:“你知道怎样消灭鬼魂吗?”
“完成他们的怨念就行了。”陈白露此刻已经如同天使了,柔光为她的美丽增添了圣洁感,“同一时代具有代表性或者众人所向的怨念完成,那么,同一时代的许多怨念就都会安息。”
叶子愣了下,急道:“只能这样吗?”
“只能这样,谢谢你,再见。”陈白露说完这句就一轰而散,化作一大片光亮消散于空中,一片无形的冲击波扩散开去,似乎拂去了大地的灰尘般。
叶子可一点儿轻松不起来。
几千年的人类历史,鬼知道有多少怨念未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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