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和唐星、杨文远很快在医院一处偏僻的科室会合了，晚上的医院也只有急诊还有点人气，其他地方与其说冷冷清清，倒不如说阴森恐怖，一来医院的建筑层高比较高，人觉得空旷，二来医院是恐怖小说喜爱的取材地，长期以来人们接受了这方面信息，自然而然觉得不安起来。
“鬼吗？”听完叶子的描述，杨文远第一时间想到这个猜测。
“不是。”如果说乔装打扮、“坑蒙拐骗”是杨文远的当家手段，解谜推理就是唐星的心头肉了，不仅擅长还喜欢，“系统从来没有让我们在没有新人时进过同一个场景。”
杨文远一怔，眯起眼睛：“确实，这点以前忽视了，有人就进过重复的场景。”
“嗯，谷悦，进了两次天启末日。”唐星说道，“而且如果这是鬼魂末日，那我们应该能看见鬼的。”
叶子摇了摇头：“没有鬼，反正我没看见，他那个……怎么说，就像有个隐身人在他面前挖眼睛一样。”回想到那个场面，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这还不是隐身人，因为他挥胳膊时没摸着东西。”
“这种不仅是痛苦。”杨文远慢悠悠地道，“而且还绝望，因为你知道这事会发生，也感觉到了事情的发生，但是你没法阻止，这就很让人受不了了。”
叶子想到徐良玉呢喃的那句话，一层层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看看杨文远和唐星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不是不害怕，人的自然情绪是无论如何也没法阻止的，重点是不能让恐惧控制行为。
“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找找那些落下来的皮。”唐星道，“我不觉得那些皮会就这么被销毁了。”
叶子眨了眨眼，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有研究价值的东西不会这么轻易被毁掉的，哪有那么多人轻易就想到灵异之类的，八成是想到发现了什么新的疾病啊或者新的人类生理，这可是能发论文的东西，撞到手里还不赶紧研究一下？”唐星说道，“反正我不信那些皮被销毁了。”
杨文远举起手：“我赞同。”
不知道为什么，叶子总觉得这会儿脑子不灵光，似乎被冻得太木了，他呆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们去哪儿找？”
“随缘吧，这个感觉不是主线，一小时后大门口见。”杨文远说完就随意找个方向走了。
叶子和唐星在原地站了会儿，医院里暖气很足倒也不觉得冷，反而有点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唐星看了叶子好几眼，从地下出来后叶子一直恹恹的没精神，反应也很迟钝，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受冻了，在这里才察觉有点不对。医院的空间够高，没有大功率照明就会显得昏暗，这样的灯光下叶子的脖子显露出一片粉红色，这是没擦掉的祭坛红水，看起来跟过敏一样。
“你要不要去洗个澡？”唐星问。
“嗯？”叶子愣了下才道，“嗯，等会儿去洗澡吧，哪儿有澡堂？”
“医院附近肯定有的。”唐星自然而然地牵起叶子的手，他有点怕魂不守舍的叶子走丢了，“我们先随便在医院里逛逛。”这语气跟逛街似的。
叶子捏了捏鼻梁，深呼吸数次让自个儿冷静下来，他跟着唐星在医院里四处乱逛，大部分地方都变得空无一人了，偶尔会遇上个把保安，也都让他们用第一天上班糊弄过去了，至于医生护士，值夜班已经累得双眼无神了，谁还理会两个陌生路人？顶多只有年轻妹子被唐星的长相吸引，在看见清洁工制服后又露出遗憾的神色，偷偷掏手机的倒没有，毕竟人本来就少，偷拍就太显眼了。
眼看着一小时要到了，叶子和唐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打算往外走了，路过一处办公室时正好听到了呻|吟声。
这是个男人的呻|吟，又是从办公室传出来的，难免令人遐想。
叶子瞄了眼办公室标牌，巧了，居然是皮肤科，他精神一振，仿佛大脑受到了电击，从迷雾中挣脱出来，用胳膊肘一撞唐星。
唐星当然早注意到，见叶子要去，他赶紧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叶子一瞪眼，这小子技巧没学到，仗着天赋强化就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没想到唐星胳膊一张，从后背把他给抱得双脚离地，再轻轻巧巧地往旁边一放！
叶子：？？？
唐星用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个嘘，无视叶子吹——不存在的——胡子瞪眼睛，踮着脚如同猫般毫无声息地靠近办公室，轻轻推了下门，幸好，门没关，缓缓地滑开了。
那是一间典型的医生办公室，前后两张桌，角落一个洗手池，墙上挂着一些科普海报，还有一张检查床靠墙横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跪在地上，双手在脸上摸索着，只听见仿佛撕胶带的声音悉悉索索地响起，不一会儿，医生就完整地撕下了一张脸皮，以一种堪称虔诚的姿势膝行往前，把脸皮放在了检查床上，随后双手交叉相握形成一个三角，跪下去以脸贴地，把双手罩在后脑上。他的脸紧紧贴着地面，没几秒，鲜血就溢了出来，顺着地面砖缝四处流淌，而他似乎毫无所觉，一派淡定的姿态。
唐星几乎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时不时还要回头瞄一眼，以防叶子靠过来，直觉告诉他这场面不能让叶子看见。
那张撕下的脸皮静静地在检查床上躺了几秒，突然蠕动起来，缓缓地往上，一直移动到墙上，留下一条血色痕迹。失血的皮肤呈现出青白色，几乎和淡青色的墙壁融为一体，突然，那张脸仿佛被填塞起另一具身体般丰满起来，干瘪的颧骨与眉弓都鼓了起来，嘴唇也变得丰满甚至讲起话来。
【汝跪否？汝信否？汝弃否？】
跪着的医生声音嘶哑地回答：“吾跪，吾信，吾弃。”
墙上的脸微微转动了下方向，似乎在检查医生的模样，片刻后声音拖长了，似乎挺满意：【祭品何在？】
“马上就来了！马上！”医生的声音激动起来，也没了先前的奇怪词语，想来先前那个是暗号之类的东西，“那是我带的徒弟，很聪明，985、211毕业的，处女还是博士，很漂亮的，您一定满意！”
【处子？哼！】墙上脸变了表情，嘴角向下，眉头紧蹙，【谎言！】
“不是的！不是的！”医生尽管激动到身体发抖，却还是不敢抬起头，“这次是真的，我保证！我亲手检查过！她马上就来了，您亲自使用就明白了！”
唐星还想继续看下去，但是轻微的脚步声已经传来，他知道这是天赋强化过的听力，正常人类是听不见的，赶紧后退一步拉上叶子就跑。俩人躲进另一条岔路，不一会儿，就见到一个戴着眼镜、蓬头垢面的女生抱着一堆病历过来了。女生如果打扮一下确实称得上漂亮，但是看那眼下浓重的黑眼圈与嘴角边起的泡，估计许久没睡好觉了，再美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她的脚步虚浮，一付头轻脚重的模样，连门都没敲就进了办公室。
接下来本该有尖叫和慌乱的脚步声才对，但是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唐星坚决地把叶子推到一边，顺着墙壁走了过去，也不用推门，女生进去时根本没想起来关，他把眼睛凑到缝里看去——
女生正好是面对着门的，手里的病历散落一地，僵硬地站在检查床前，原本跪着的医生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柄手术刀正在顺着女生脸的轮廓割缝，就像做菜时剥猪皮，先要切一个小口子，把皮掀起来，之后再顺着皮与肉之间粘合的缝隙一刀一刀割下去。
手术刀很快，奈何人脸并不是一个平面，有许多起伏变化，医生又是站着的，光线昏暗的情况下手术刀根本剥不出一个光滑的底面，时不时就割下几块肌肉与脂肪来。
唐星本以为女生是没有知觉的，然而再仔细一看，他震惊地发现女生的瞳孔正在放大，要不是意识散失濒死要不就是太激动，手指尖也不停地蜷缩再伸展，双腿剧烈颤抖着。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这个发现唐星觉得如冰水淋头，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额头上真有冰冷的水意，似乎是什么东西滴落下来。他没抬头去看，而是迅速看向墙上脸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
唐星撒开双腿就疯狂地跑向叶子，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事后他想起来应该往叶子反方向跑的，但是这时候他的动作是不假思索的，大脑根本没有思考。
叶子也不含糊，一见唐星跑过来，二话不说立刻跟着跑起来。
俩人连滚带爬地原路返回，等跑出医院大门时，唐星偷偷回头瞄了眼，立刻看见一张青白的脸皮正浮现在挂号窗口的墙壁上，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那嘴角微微往上一扬，露出个诡异的微笑。
唐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深入灵魂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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