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的时候又下起雨，李山泽早已习惯带伞，图书馆让李山泽想起她解救吕橙时去的纽约中场车站。
内饰像宫殿，外表则朴素很多，犹如不断修补的防御堡垒。这座图书馆属于秘约联盟的创始家族，后来捐献给整个秘约联盟使用，慢慢的庄园也演变成中心场所。家族成员中有人会在这里工作，其家族在灵童战争里保持中立，所以作为皇血会议厅有折中的意思。
当他们开会的时候，家族成员还在书架间整理东西，显然又消除了可能存在的剑拔弩张。
图书馆外墙的正面挂有大钟，还有巨型窗户走廊。巨大的圆拱形玻璃窗和这些窗户外部的又一层玻璃窗组成了一条走廊。
走廊尽头出现南茜，她穿着巴托利家族的标志服饰，藏青色长裙，黑色斗篷上绣有家徽，戴着黑色蕾丝手套，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后面扎成低马尾，全程亮着吸血鬼的红色眼睛。没有了青春美国女孩的影子，仿佛她从古画中走出。
因为柯莱蒂今天还兼代表谛青山弟子出席，家族裁缝便在她选好的衣服上绣了巴托利家徽图案。衣服是南惟派弟子的着装，李山泽受阶时穿过，这几年长了个子所以裁缝又改大一点。
南茜偏头看向庄园大门，最早离开的代表已经走过了这个庄园的黑色大铁门。外人的车不能进庄园，在铁门口就需要下车步行到此，虽然距离较远，但这是成员们对联盟的敬意。
户外郁郁葱葱，六月的雨期延缓了热意侵袭，图书馆外走下高高的台阶，还有水池种着睡莲，异兽的雕像悬浮在水面，不曾掉落。
恍惚让人以为他们都在中国谛青山。
菲奥娜拿着伞站在南茜身边，没有劝南茜跟着家长离开也没有说别的，一切按照南茜的想法来，就算南茜要走过去旁听那两人的谈话，她也会跟上。
这时楚科奇和孟羲年走到南茜身边，看着站在走廊中央的两个人，楚科奇说：“不会有事的。”
南茜尚且担忧，孟羲年指了指斜上方。图书馆的外部玻璃建筑是层层环绕的走廊，路易和盖尔站在上一层的玻璃地面上看着楼下，身后就是楼梯，非常好的观察视角也便于转移。两个男人正说着什么，应该不是新盟友间的客套，他们不了解盖尔但很了解路易，或者谈谈他们上次的见面，是在共同抓捕地下宫殿的囚犯。但是他们站在那儿的目的是包围这一楼的两个年轻人的安全，相爱相杀都是出于心中比对方地位更高的目的，也因此不敢再付诸信任。
“我们去休息处等着。”楚科奇说。
图书馆外每隔二十几台阶就划分出一个广场式的平台，左右两侧都会有建筑，建筑的窗户不方便他们时刻“监控”，但是这样既在安全距离内又给了他们空间。走进去的时候，苏成绯已经在里面玩手机里，楚科奇过去坐到女友身边，家臣们也找了位置等着。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李山泽说，雨点打在面前的玻璃上。她立马觉得这真是糟糕的对话。
“我已经单向的认识你。”赫利尔斯说，他不像刚才会议时站得笔直，而是舒适的把手搭在护栏上，微微弯着腰。这好像是一个糟糕的对话，赫利尔斯有同感。
他看见散会时巴托利家臣带走了李山泽的黑色匣子，问：“送你的蓝色盒子，不用了吗？”
“收藏了，我有每结束一个阶段就会收藏相关物件的习惯，比如高中校服和证书，比如大学只上了一个学期的论文。每个阶段准备一个箱子，盖子上还要贴标签。”李山泽动手在虚空中示意箱子的大小，她背靠到护栏上，可是对面上方的哥哥太显眼，她没忍住对路易的笑意，最后抿抿嘴转身面对图书馆外。“啊，今天带过来是因为，需要展示，大家一定会老生常谈，问有什么能力，怀疑任务完成记录有改编，甚至质疑到谛青山高阶的评选标准。”
“不是欧冶子所铸的湛泸？”赫利尔斯极少问李山泽那把剑的问题。
“不是，欧冶子的湛泸是帝王之剑，无坚不摧而不带杀气，是仁义之剑。”李山泽回答之后还要解释，好像以后没有再与他说那么多话的时间，所以要抓紧机会。
这让她小心却慌乱。
“预感我要来吗？”赫利尔斯偏头，并没有看她，眼睛看着窗外，只是把耳朵靠近了她，他们都听见下雨的声音，但是赫利尔斯听到了另一种有节奏的声音。
李山泽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能这样。
因为，他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不能看他，不能看他，因为，加快的心跳声会被听见啊。所以，为什么还要喜欢呢？果真是遮掩不住。
李山泽调整了一下，说：“没有。你是觉得我看见你的时候太淡定？最近没办法不淡定，感觉心率也没法加快。”
该死的，可现在不是加快了？明明都结束了。
李山泽在重生后感觉到自己确实不像以前容易进入情绪激动的状态，不会因为突发事件，立刻就血气上涌，大概是心脏的运输能力没以前强大。这一次的重生改变了她身体上的几个方面，不知道再丧失一条命会发生什么。
前几日有晴天，李山泽站在窗边，始终不敢拉开厚厚的窗帘，大概还加深了心理上的恐惧。
“艾尔说，你带她回到了我们在学校见面的时候，我记得那天我们去了中国餐厅。我以为你是有预感，才带她看那一幕。”
“是她先进入我脑海，然后，被我反过来看到了很多事，所以我和她还没有真实的自我介绍呢，却互相认识还有了一点共同回忆。”
李山泽的话意味深长，她在那一点时间内确实看到了艾尔脑海中的太多东西，所以才肯定“都结束了”。
赫利尔斯与她对视，李山泽立刻别开眼，“不要看我。”
“为什么？”
“你和艾尔都是去世后一段时间，经由同一名吸血鬼和公西秀的合作转化，你们本应该有差不多的读心能力。但显然艾尔的能力尚处于浅层，盖尔说你准备了六个月，也许你进入我的意识我就不能掌握主动权了。”李山泽撒了谎，她担心不能掌握主动权不是害怕赫利尔斯读心的能力，而是担心她的自制力。
赫利尔斯笑了笑，明白李山泽所谓看到了很多事，而有些话他还是想亲口对她说，比在艾尔内心探知要更有说服力也隆重。
他眨眼，双眸变回湛蓝，这是新世纪吸血鬼们进化出的伪装技能，这样与普通人类的差别又少了一项。
成为吸血鬼后颜值会再大步迈上台阶已成定理，如今看赫利尔斯，与去年没很明显的区别，面部线条无需再多加修饰，眉眼刚厉又自然，但是现在有了给人以疏远清冷的，不易接近的感觉，像是夜晚洒在玉阶上的月光，整个人的气息变了，或者说他已经没了气息。
还是十九岁，不言不语，面目不表达任何情感的站着依然让柯莱蒂觉得温和。柯莱蒂还是喜欢的温和的人，但是知道了一个人身上的温和很难纯粹，而如果想得到纯粹的温和，自己就得付出很多东西。
有风吹进走廊，因为弯腰靠在护栏上，垂下的头发被吹动，李山泽把头发撩到耳后。
“新伤？”赫利尔斯看见李山泽耳朵上还泛着红色的疤。
“嗯，谛青山被攻击的那天。”李山泽说。
赫利尔斯又看到李山泽右手的钻戒，注意到赫利尔斯的眼神，李山泽说：“作为主角之一经历了一场婚礼，我觉得我不说你也该知道。”
赫利尔斯轻声笑起来，当然了，巴托利和法尔卡斯家族的婚礼是在以威廉和伊凡为首的各代表开了一场会议，决定暂时结盟后那个不算紧张的时期举办的，有新闻，虽然没有照片公布，但赫利尔斯也知道了另一个主角和明星前女友符合的大新闻。
李山泽抬起手仔细看宝格丽铂金钻石婚戒，“他直接送我了，没有排练怎么为对方戴上戒指，反正也不需要演到那一步。觉得戒指挺好看，玩几天再收起来，作为一个阶段的收藏，毕竟我也不太喜欢饰品。大部分人眼中的规矩在我这里没什么意义，秘约联盟里也有不一样的传统，什么右手无名指与戒指的配对，就不是值得讨论的点。”
“我知道，在不违背法律道德的基础下，你不会遵行你不认同的规矩传统。”赫利尔斯的意思很表面，两人也没有深探到“杀人违法，欺骗违背道德”上去，今天是重逢，在会议时谈了很多严肃甚至是惊心动魄的问题，现在应该放松。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断断续续的聊着，李山泽看见了对面下方偶尔经过窗前的苏成绯。
大家都很警惕，可是她暗地希望能这样再待久一点，每多一分钟都很好，雨不要停，天也不要太快的黑，路易还好不会不耐烦，他会一直等着。
“以前不知道你有反读心的能力，很厉害。北陌派和南惟派高阶身份就很强，反读心甚至引导读心者按照自己的意愿进入记忆中的画面，更有趣对吗？”赫利尔斯探究的看着她，而微笑和曾经听柯莱蒂·李说趣事时的微笑如出一辙。
“年前都没有，春节后修炼了一段时间，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活着，怎么能不多学新技能。霍亨索伦家的莫嘉娜，认识吗？”
“会议前声明不和孙氏代表坐一桌的吸血鬼小姐。”
“对，因为这个能力，我和她化敌为友，不过我就不想解释其中的过程了。”
“没事，你不说我就不想听。”
李山泽看见了外面斯尼德克尔家臣的身影，他们等待着赫利尔斯。“没有因为吸血鬼的身份，被驱逐出家族成员名单吧？是第一个核心成员中的吸血鬼吗？”
“是第一个，特别开设了一个家族分支。”赫利尔斯说，他一开始就想老套的问她后来过得好吗？可是回答万变不离其宗，她会说活着就很好，也可能内心是活着还不如死了，但是不能死，她的生死影响力太大，死亡会辜负曾经为她而死的人，也会带来更大的祸患。
赫利尔斯不知道李山泽最近的死而复生，不然他会稍微觉得他们有另一种角度的共同点，居然在离世后依然顽固的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们又沉默着看了很久的雨，打破沉默或者结束对话的问题已经有了，就看谁先说出来。
是赫利尔斯先说，他是当事人，本来没有必要告知皇世计划，因为对方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必要，或者说不会被邀请参与。
但抹去背后的势力，只看作为两个单独的人，是没有正式说分手的情侣。赫利尔斯情绪复杂，没有期待，也没有报复的恶意，也不想受到祝福，他说：“我要结婚了。”
“嗯。”李山泽爽快的回应。
“艾尔·莱斯利，阿多尼斯社团成员，也是我家的家臣。”这句话像多余了，可是赫利尔斯拿捏不准，不知道李山泽是否会好奇。
“你曾经说过在我之前喜欢过一个女孩，是她吧？挺好的。”李山泽果真没有祝福，只是终于直视他，笑得像是下一句就要告别。他们上一次的别离，少的就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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