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与这队骑士相互对峙了片刻,都因对方的出现而感到惊诧,场面一度陷入可怕的沉默。
也许是觉得自己人多的缘故,所以片刻之后,人多这边率先打破了沉默。
“驾!”
随着一声大喝,五六个骑士策马冲出,绕过领队的头领与旗头,飞速奔到宁远身旁,只将他团团围住。而剩下的人马,亦紧随其后,迅速从行军的纵队中展开,抢出阵来,依着河滩与道路之地势,各自分散抢下有利的位置,或拿出弓箭搭箭在弦,或抽出刀剑横握长枪。
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宁远围在中央,总之看起来就像是在等那个头领的命令一下就立刻动手的感觉了。
“你是何人?”
这个首领一样的人物终于开口说话,而后漫不经心的策马走来,但即便铁甲围面,仅露其眼,亦掩饰不住双眼中所透露出的惊诧之色。
“这人穿着打扮之奇异,用料做工之考究,竟是未曾所见,决计非我大宋人士,而观其身形伟岸,容貌俊俏,更复乡野村夫可比,那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何现身此处?”
此时那个旗头策马上前,来的这首领身旁。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均是大觉疑惑,所以刹那之间,便是计议已定。
一定要拿下这可疑之人,详加勘察!
“你们是谁?这是要做什么?”
突变的形势也让宁远猛然惊醒,看着这些人无不是一幅凶神恶煞的表情,心里也思量着,恐怕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间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浮现心头,难道我是穿越了时空??!
这个念头哪怕只是存在了一瞬间,也足以让宁远后心冷汗直流,心中惊惧之情骤然间达到顶点。
“我的妈呀!这怎么可能呢.....?”
“大胆!军使问你话呢。”
也许是因为宁远答非所问的缘故,一名头戴范阳笠的黑甲骑士从人群中策马而出,将手中的钩枪舞出一朵漂亮的枪花,右手内曲,左手顺势一个前劈,便将枪尾一端调转过来。
只用无锋的铜鐏那头,照着宁远的后背猛劈下来,其用力之猛,卷起的气浪隐含呼啸之声,显出高超的控枪技艺。
此时宁远正值心神不宁,脑海中满是关于时空和未来的迷思,不由的深感惶恐之际。身后突然被人袭击还是下意识的一个侧身,右手凭着潜意识的指挥,只一抬手便硬生生接住挥扫而至的拓木枪杆,猛的抬头向那位黑甲骑士望去。
两人四目相对,只见此人一脸凶狠的表情,怒目圆睁,眉头紧锁。
“你!?……。”
只一声大喝,就全力把钩枪往后猛拉,似乎因自己的武器被人接住,而觉得颜面无光,便一心要夺回武器。
但这一把力使下去,口中还想叫骂的话语就硬生生噎住了。
因为这枪杆就像是楔死在石头当中一般,任凭如何用力竟然都是丝毫不动?
“你们这是要是做什么?还有没有点法律意识?怎么我还没开口说话,你们这就要动手打人?”
宁远此时已经彻底意识到,自己没有做梦,这突如其来的威胁,让他不得不放下脑海之中的各样疑问,重又回到现实当中。一只手紧紧抓住袭击自己的凶器,一边环顾四周一圈,发现自己被将近百余骑里外包围,其中二十余人手持钩枪,具装重甲,其余皆持弓箭四面环伺。
“呀!”
那个黑甲骑士又是一声大喝,猛然用力再次尝试夺回武器,只可惜仍旧是纹丝不动。
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反正这个骑士已是满面通红,毕竟是被对方单手降服,且看不出宁远的丝毫的表情变化,显然毫不费力。想到自己平时春校秋阅,哪回不是名列前茅?今天却被当众出丑,不由的怒火中烧,将手中钩枪一丢,自腰中拔出单刀,对着宁远就劈了下去。
他不拔刀还好,暂时还算作冲突纠纷,这一拔刀,立刻就让宁远有了种命悬一线的感觉,习惯性便右手举起钩枪招架。
“铛”的一声金属脆响。
拓木做的枪杆被拦腰劈做两段,刀势余力不消,极快无比的顺势劈下,若换做旁人只怕就要凶多吉少。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宁远侧身一闪,轻轻躲过劈斩而下的刀刃。由于右手还抓着半截枪杆,自然行动不便,习惯性的左手挥出,用手掌横劈在刀身之上。
这位黑甲骑士哪里能想象的到,眼看就要把这厮一劈两半的当口,却只觉人影晃动,非但宁远不知如何的就躲过了刀势,而且一股倒海之力突然传到手上,竟将自己往前急带,一下子就翻落马下。手中的单刀也兀自抓握不住,如闪电流星般飞射而出,穿过数重人马后,砍在十余丈开外的傍山岩石之上。
撞击之声犹如惊雷般洪亮,霎时间所有战马都似乎受到了惊吓,一片嘶鸣惊颤。更有几匹受惊失控扬起前蹄,差点将马上骑士抛落马下。在场众人无不受眼前所见而震慑,使得原本严密的包围圈出现了片刻混乱。
那个首领一般的人物此时眉头紧锁,瞪大着双眼紧盯着宁远。这个看起来白净清秀的年轻人,怎能在须臾之间,展现出如斯的力量与速度?这到底是什么人?
而宁远似乎也被黑甲骑士的举动激怒,但在万分凶险之间,也来不及思量其中缘由。右手还拿着被斩断的枪杆,怒目看着周围的人群。胸前又有些隐隐作痛,应该是刚才左臂用力,牵扯旧伤未愈又裂开来了。好在止创贴还在发挥功效,但左手是不能再用了。
可能是因为前夜下过雨的缘故,地上泥泞不堪,那个黑甲骑士从一地稀泥中爬起时,只见满脸满身都沾满了淤泥,额头更是渗出血水,恐怕落地时撞破了额角。稍一站稳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没了武器,忙不迭地又去捡那柄被砍断的钩枪,周围十余名反应快的兵士,已经开始搭箭弯弓,准备听得一声令下,就乱箭伺候。
“各队放下武器,自原地后退十步,无令不得擅动!”
宁远寻着声音望去,只见那个首领一样的人物,正把手中的长枪递给身旁那位旗头,而后便解下眉庇顿项,策马走到宁远跟前,一个翻身下马双手一抱。
“在下隆庆府马军使魏兴龙,我观阁下相貌不凡,手段更是未曾所见,方才因我军有要务在身,多有冒犯,还望官人不要放在心上。
两个人视线相对,各自看到对方脸上的惊疑。
可能是刚才宁远突然间展现出的惊人手段,也可能是奇异的打扮与不俗的仪容,总之魏兴龙突然间觉得,若不弄个明白就贸然动手,恐怕不是上策。
只是在这个距离上,他又可以看的十分清楚,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一脸茫然,但五官之精致干净,可以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心中更是惊疑加增,这人是何等样的高贵出身?
“这里是哪里?”
宁远现在除了十万个为什么亟待解决,其余的话题一概没兴趣讨论。
“阁下既然已身处此地,怎会不明所在何方,阁下究竟何许人也?”
两个人的对话渐渐的越来越没有了方向,
“我是航天员宁远,我的飞行器遇到了重大事故,迫降在了山里,现在需要立刻与指挥中心取得联系,不知道魏先生能不能给我提供方便?”
宁远可能还是抱有希望,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只是个误会,自己也并没有穿越时空,只是这里民风彪悍罢了。
毕竟他也从未离开过研究院,对外面的世界所知不多。
“军使!此人相貌看起来不似我大宋人等,怕是贼军探马,我看他这是在装傻!”
此时阳光已逐渐暗淡,天空中飘起了小雨,哪怕是在夏季,山里的夜雨也会带着丝丝的寒意来袭,那个跌落马下的黑甲骑士正屹立在魏兴龙的身后,手中拿着半截被砍断的钩枪,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宁远,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将刚才丢尽的颜面找回。
魏兴龙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这个黑甲骑士,却没有多言,旋又看着宁远。
宁远也盯着魏兴龙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全身甲胄戎服的工艺和用料,都与自己的常识相去甚远,那晒的黝黑的脸庞蓄满了胡须,完全不像摄制组里的演员,况且刚才的黑甲骑士砍我那刀,根本就是奔着取命来的。
“难道说我是真的穿越了?”
这个想法只有一浮上心头,宁远立刻就会产生一种绝望和无力感。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再抬头看了看魏兴龙,以及周围百余骑军士,突然间宁远只觉心如死灰,万念俱灭,一屁股就坐在了满是淤泥的地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口里只一个劲儿的念叨着:
“那我该怎么办?!.......”
魏兴龙见他这幅表现,更是无法理解,难道说他真的只是在装疯?
“阁下,我军在此地还有机要军务,若你不能证明自己的籍贯身份,怕是要跟我回一趟州府治所,不管你是不是我大宋在籍之人,只要不隶蒙古军籍,府司都会助你遣还”
“还助我遣还?笑话…”
宁远坐在地上,不由的露出苦笑的表情,似乎是在回答魏兴龙,又好似在嘲讽自己。
“这怕是由不得你答应与否了”
不知是因为宁远的这种态度,还是越下越大的雨水,总之魏兴龙已经没有耐性在这么耗下去了。
原来他们这队人马,隶属于大宋利州东路金州都统司,常驻隆庆府衙所在的苦竹隘,乃宋蒙边境屯驻的御前诸军,归四川安抚制置使司节制。
此时正是南宋理宗淳祐十年的夏天,魏兴龙所部兵马领命北上,越境扰攘蒙军。现已是深入蒙军辖地百余里的大巴山腹地,可谓是身处万分凶险之境。因为在这崇山峻岭之中,骑兵进出只有一条路,若行踪暴露被前后堵截,那就断无逃出生天的可能了。
“军使,现在天色已晚,我军又是孤军深入,此地不宜久留啊!
刚才那位银甲旗头在一旁喊道,只见此人全身上下都穿着铁片缝制的扎甲,外批一件白色的盘领窄袖袍杉,后背还绘着一个兽头图案。手执一面黑面红底的军旗,上书单一个魏字,军旗揭以朱红长枪为杆,可见是专为出战所用。
魏兴龙闻声回头看了看说话之人,四目相交便做了眼色,似乎在示意准备动手,此人随即会意,右手拔出腰间宝剑举过头顶喊道。
“各队弓弩手预备,冯队正所部人马前出将此人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咔嚓一声巨响,头顶乌云中一条闪电劈下,将还有一丝光亮光的天空又照耀的如同白雪,大雨倾盆,借着闪电的光芒可以看到,宁远呆坐于地,被周围百余名骑兵围的犹如铁桶。
只是他却望着地面兀自发呆,好像这个世界的其他事情,都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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