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军位于金牛堡的东面,相去不过五十余里的汉水河畔,历来就是金牛道上联络川陕的交通重镇,亦是利南一带的经济中心与人口稠密之地。
由于地处河湾峡谷,周围的地势也较为平坦,所以并不容易成为用兵的焦点。就算多次经历战火的洗礼,竟也能屡次置身事外,神奇般的保留了它一贯的繁华。
可惜大安军的岁月静好,却随着宁大官人的到来而被彻底打破。就在金牛堡陷落的第二天,宁远安排好了“抄掠利州”的诸多琐事之后,便点齐了八百兵马,迫不及待的朝着东面疾驰而去。
要说他这点人,对于户数千,口过万的大安军,当够不成什么威胁。可因着王进发兵的时候带走了全部的驻军,导致当地的守备极为空虚,这就给了宁远可乘之机。要不然光他这点人马,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在这腹心之地晃荡?
当然说是守备空虚,也还没到空无一人的到地步,只能说王进把他自己的人全带走了,光留下一班蒙古兄弟瑟瑟发抖....。因为万户府的驻地在此,肯定就少不了达鲁花赤所辖的探马赤军与镇抚司所辖的镇戍部队。
听起来好像很唬人,其实各自也就只有一个百人队规模,唯一不同的,就是这票人那可是正经八百,如假包换的蒙古人啊!
作为蒙古合汗派驻到地方的监督官,达鲁花赤名义上相当于各世侯的副官....名义上的,所以实现实中就是相互排斥,用来建立鄙视链上下层的不同角色而已。
所以王进就算自己玩,也坚决不会让他们瞎掺和,这才将这些人留在了大后方,等着宁大官人最后来收拾。
淳祐十一年正月的最后一天傍晚,也就是金牛堡落城的次日,慕色苍茫之中,一队宋军骑兵沿着官道慢慢逼近了大安军的城墙。
由于这大安军也是座大城,故而在东西南北共计开有八道城门,就这么的扔给镇抚司百余号人守卫,他们能守出个什么花样来?这还不算要分早晚班轮换,他府治暑衙还得要几个门卫不是?
至于另外一百余人的探马赤军,自然要看紧了各军仓军库,以及征收课税所的钱库,外加万户府还得留人守卫,所以他们这点人马一拆散了,根本就找不见人。
至于城门的把守更是每门仅有守军四人,充其量就只能干个门卫的工作,收发收发快递而已。所以对比下来,宁远带来的八百人马,那真是兵强马壮军威浩大了。
因而到了这天的傍晚,大安军西大门的守军正准备关门下班之际,却见远处一队骑士卷着飞扬的尘土疾驰而来。如此一个场面,四个门卫看得面面相觑,足有片刻的功夫都回不过神来。
因为从旗帜上,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支宋军的部队。如此腹心之地,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怎么会出现宋军?!
“南蛮子的兵!巴图,快蹬城鸣鼓,巴彦那木赶快过来和我一起把城门关上!快!搞快点!”
为首一个牌头打扮的指挥官,还算反应较快,见着这队宋军士兵来势汹汹,立即就认识到,他们这是来夺城的!
虽说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还是明白自己作为门卫的职责,连忙命令几个手下关门报警。是以刚才还哈气连天百无聊奈的几人,立刻就如打了鸡血一般,忙不迭的各自奔向工作岗位。
这敲鼓的还好说,可那几个去关门的马上就坑了爹。
首先这城门可不是普通的门板,每扇都重愈数千斤。而门栓子更是比大腿还粗,重愈两百多斤,四个人扛着都吃力。
而现在就他们这几个人关门,哪能说关上就关的上?
所以不多片刻“咚咚咚”的严警鼓声大作,可这楼下的城门却关得相当的缓慢。
因为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十个人一起合力关的门(毕竟当时没有先进的轴承润滑系统,这大城门那是很难搞的东东),现在就丢给了他们三个人...?
也难怪乎在开局的第一回合,蒙军这方就闹了乌龙,关门失败....。
只见几个片刻的功夫,宋军已经冲到了门跟前,可这几个蒙军用光了吃奶的力气都还没将门合拢。对面卖出如此大的一个破绽,宁远又怎么可能不抓紧机会?
恰好他又冲在了最前面,当即就从高速疾驰的战马上跳下,而后几个无比凶猛的纵跃窜至门口,一个大脚硬生生照着门板就踹了过去。
这头的两个士兵还在“嘿哟嘿哟”的关着门,那头“duang!”的一声巨响,只觉得这大门好像被冲车猛撞一般的弹了回来,推门的两个士兵当即就被打飞出去,沉重的大门更是直接撞向了背后的墙壁。
无数碎片洒满一地,巨大撞击所带来震动,使得城门上的尘土簌簌落下。一尺余厚的大木门,竟被宁远一脚踹的裂开一片,连木板外面包裹的铜皮也鼓起了好大一块,大门钉更是崩飞了无数枚。
这种阵仗,就算是是他手下的将士们也被惊呆了片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蒙军的那个牌头更是被吓傻了....这十几个人合力用冲车都撞不破的大门....怎么可能被他这么一脚就...?
可想不通归想不通,残酷的现实还得面对,这头大门刚被一脚踹开,转瞬间大队的宋军骑兵已冲杀进城。
而被吓尿的牌头更是瞬间失去了勇气,连滚带爬想要逃跑。可惜他毕竟只有两条腿,很快就被四条腿的从后面追上,也不知是谁顺手就是一锏(宋军的打击钝器)挥下,当场将他打了个稀烂。
稍后八百余骑兵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目标,兵分四路各自行动。其中三百人直奔各处城门,控制住进出的所有通道。剩下的人则分头行动,奔着征收课税所、大安军库,以及王进大老爷的“利州路都元帅府”而去。
如此安排,无非就是要第一时间拿下各处要地,并封锁进出的通道,防止有人携款私逃。
当然宁远肯定是要亲自领军杀往元帅府的,因为王进的金库按理就在此处。只是宁大官人却没有想到,此时就在这大安军,却还有另外一道意外之财,正在乖乖的等着他。
原来按照往年早的行情,这利州各处的税款早就押解进京了。可今年却不比往年,受蒙哥没能顺利登基的影响,全部的粮饷转运工作,一律被勒令暂缓!
究其根源也不复杂,蒙哥所持者不过是他作为拖雷一系的子孙,据有中原各处,自然在军事、经济和人力等方面占据了优势。
而他所惧者,不外乎就是自己非出自窝阔台一系,要得这合汗之位,却于世系血脉不合。所以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非但利州路的税款没有押赴上京,包括中原十路的全部征税课所,一律暂缓递解税银进京。
一来万一自己登基失败了,可以避免钱款资敌。二来也算是卡住了中枢的财路,好施加压力,却不曾想还是便宜了宁大官人。
........
且说随着严警鼓声的响起,原本还祥和一片的大安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大队的骑兵快速涌入,而后分别穿过各处巷道,朝着目的地进发。
沿途的市民、店铺见此骇人的阵仗,自是惊呼声四起,忙不迭的关门闭店。大的拉着小的,原本还算热闹的城中瞬间就变得慌乱不堪,跑丢了鞋的,摔伤走散的,互相推搡挤倒的,多不胜数。
当然面对如此突然的军情,最慌的还是元帅府的达鲁花赤:特木儿老兄。当听到紧促的严警鼓声传来,这哥们儿心里岂止是咯噔一下?根本就是抓狂万分,我的祖宗啊,哪里来的敌军从天而降,怎么连半分的军报都没收到?
这下真是两眼一抹黑,发生了啥,有多少敌军来袭都是一无所知。而更可怕的是,此时元帅府内外仅有五十个探马赤军,就这点人能干嘛?
顷刻间这位老兄只觉得头大如斗,冷汗直流,慌忙招呼上所有的人躲进府内紧闭大门,至于其他的事情,则根本顾不上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伴随着密集的马蹄声传来,宁远率领的三百骑也如期而至。诸队人马见着紧闭的暑衙大门,不由分说的各自下马,在诸队正的带领下,自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将这府邸团团包围。
而府内的守军听着动静肯定是紧张万分的,本来就没几个人,还得分守正门后门。饶是这些探马赤军骁勇善战,此时也是心下惶恐胆怯不已。
特别是这个特木尔,本来就是贵由汗怯薛军的四班帖兀勒(宿卫队)出身。可以说地位那是相当的显赫。只是因为老汗西去,朝中又陷于动荡,作为先汗近侍的他,免不了就被清退出中枢,调派到地方做官。
而蒙元时期的怯薛军,身份地位是相当特殊的,所以他这也是正常安排。毕竟作为合汗的近卫军,就算是普通士兵,其地位也在千户官之上。按照当时的法律,千户官如果和怯薛争斗,叛千户有罪(不问原因结果)。所以只要是怯薛出身的人外调做官,基本都是五品起跳牛*到爆。
就他这种身份的人,还能和宋军谈投降?可这不投降的话,今天就算是以身殉国了吗?特木尔内心既矛盾又恐惧,至于其他的士兵,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
只是宁远还是给了他们最后体面投降的机会,看着大门森严,内部漆黑一片的利州大安军都元帅府,宁远仗剑立于五十步开外,鼓足了中气,爆喝了一句道:
“里面的人都听着,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放下武器开门投降,否则破门之时,无论尊卑皆格杀勿论,明白吗?!”
这声音洪亮的,犹如数人齐声大喝一般,直让人心魂震动。特别是门外宁远的手下,个个头皮发麻,难以置信。
可站在门后的特木尔,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本来最近奇怪的传闻就特别多,怪事一桩接着一桩。此时骤然听见如此洪亮的声音,当即就产生了错觉,似乎对方根本就是天人下凡一般。
“提调大人,我们该当如何处置?”
站在特木尔身旁的百户官惊恐的问道,可这位兄弟汗水都湿透了衣襟,他又知道个什么?!一时间除了胸口起伏气息变粗之外,就是做了好一会儿的心里建设,才颤巍巍的拔出环刀,高举过顶喊道:
“南蛮子只要敢跨进这个门,就和他们拼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这句话被宁远听到了,只见这位兄台也是十分干脆,只几步路快步上前,走到这府治的大门口抬腿就是一脚全力蹬上。
“嘭”的一声巨响,四寸厚的大门被他一脚踹出了个脸盆大小的破洞,无数的碎片木屑朝后激射,手臂粗细的门栓也“喀喇”一声折为两段,门房屋顶的瓦片被振动得哗啦作响,当即就掉下来了一大片。
宁远随即又转身换腿,左脚跟着蹬上,又是“嘭”的一声巨响,随着一片木板撕裂之后,链接门内侧转轴的连楹再也支持不住,当即就“喀喇”一声破裂开来,随即两扇近千斤重的实榻门扇直愣愣的向后急倒,当即就将门后的六七名蒙军压倒在地。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站在后面的人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眨眼间就听得两声巨响。而后眼前的大门就是嘭嘭两下爆裂开来,炸出无数碎片打得众人一片哀嚎,随即两扇大门就这么倒了下来。
而后就见一个浑身上下银光闪烁,全身披挂重甲的宋军武将,手持一柄长剑冲杀进来。
现场所有的人,包括特木尔,除了脑海一片空白外,根本就没办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众人只能凭着敌我之别的潜意识挺刀杀上。
四五柄环刀同时招呼了上来,宁远手持长剑只看准对方来势欺身而上。手中的剑犹如灵蛇一般挥出,当即就砍出了一片鲜血淋漓,当面两个人的刀还没有搭上,已被左右两个横斩切开,随即跟进的二人,也被两下前刺放倒。
而后宁远连续两步踏上,手中长剑左右挥舞之间,又将后面的三个蒙军如腐竹般刨开,而后再进一步已经逼至特木尔的面前。
这位老兄满眼惊恐的盯着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只觉得眼睛都没眨一下,七个人就这样被对方砍翻,这是何等可怖的对手?
“难道传言都是真的?对方有个叫宁远的人,根本就是神仙下凡不成?。”
也许这就是特木尔最后的一个念头,总之在宁远的眼中,他也不过就是个路人甲乙罢了。
长剑如电一般自特木尔的肋下划过,几乎是不废吹灰之力的将一切阻挡去势的障碍刨开,随即又顺势挺入了另外一人的胸膛。
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协调,如雷般喊杀声也随之传来,无数全身铁甲的士兵随之跟进,从倒塌的大门口一拥而入。
余下的蒙军士兵已是心胆俱裂,各自鬼哭狼嚎的转身狂奔,而府内不少的奴婢女眷此时怕也是被外面的动静吓坏,无数的尖叫此起彼伏,使得天地间又多了几分凄凉之感。
大安军就此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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