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被人欺骗了，还在帮着他数钱。
定了定心神，张雨欣还是开了口。
“陆爷，小隆隆是你儿子吧，张先生也是你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问陆海宁，袁卫东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一个被判入狱的人，说出口的，肯定都是肺腑之言。
可她，偏偏还是想问陆海宁。
陆海宁沉默了半晌。
良久，勾了勾唇角：“你不是觉得张先生儒雅温和脾气好，跟我判若两人吗？”
张雨欣陷入尴尬。
这些话，她是说过，而且不止一次说过。
当时，在她心目中，陆海宁和张先生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儒雅，一个暴躁。
一个是谦谦君子，一个是衣冠禽兽。
所以，她在得知小隆隆可能是陆海宁的儿子时，心里头尴尬了很久。
有一种当面说人坏话被揭穿的感觉……
就像这会儿，她脸上都火辣辣的。
关键是，她还经常在朋友圈吐槽陆海宁，“张先生”还经常给她回复！
此时此刻，张雨欣就一个感觉——
日了狗。
“张雨欣，就你这种智商，没有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
张雨欣淡淡道：“没有你，我过得更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小隆隆是你儿子吗？”
“是。”
这一次，陆海宁没有否认。
尽管张雨欣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答案，还是震惊了。
心口就像是被鼓槌敲了一下，动荡不安。
脑子里的记忆也碎成了片，一点点无法拼凑。
手指有点抖。
张雨欣掐着手心，但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漫长而森冷的安静。
她动了动嘴唇，想问三个字“亲生的？”，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管是不是陆海宁亲生的儿子，跟她都毫无关系。
如果得到的答案还是“是”，她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三年前的疼痛苏醒过来，小腹处刀绞一般。
陆海宁随即又沉沉道：“领养协议你已经签了，具有法律效应，张雨欣，如果反悔，是要负责任的。”
陆海宁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甚至，没有波澜。
“小隆隆没有妈妈吗？既然有，何必还要我来履行义务？”
“小隆隆没妈妈。”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没妈妈的话，小隆隆是怎么生出来的？赵美幽不是他妈妈吗？”
“赵美幽是他阿姨，他那个不负责任的妈妈死了！张雨欣，你他妈还要我继续说？”
陆海宁忽然就恼了，眼眸猩红，冷冷扫了她一眼。
张雨欣心口一痛——
果然，小隆隆是陆海宁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只不过，那个女人不是赵美幽。
那个女人死了啊……
陆海宁见她一脸委屈，他实在弄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小隆隆是她自己不要的，现在委屈了？
他让她跟小隆隆接触，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他倒要看看，她张雨欣究竟有没有心。
“我再说一遍，协议你已经签了，要么履行义务，要么，付出法律代价。”
陆海宁把话撂在这儿了，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那个协议是存在欺骗的！”张雨欣辨白。
她不知道他就是张先生，如果知道，她才不签！
可是一想到可爱的小家伙，她心里头又难过。
小家伙没有妈妈……她明白那种感觉，特别扎心的。
陆海宁冷冷一笑：“别在天海市跟我谈法律。”
“我……”张雨欣知道争不过他，“我知道了，我尽量履行义务。”
要怪就怪自己手贱、人笨，签了陆海宁的协议，她还能跑的掉吗？
“陆爷，你为什么非要找我签协议？”
“不为什么，小隆隆喜欢你。”
“那你儿子给我送玫瑰花、送高跟鞋的事，你知道吗？”
“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操。”张雨欣在心里头骂了一声，又不说话！
“你以后还是少给小孩子零花钱吧，每天一枝玫瑰花，挺浪费。”张雨欣淡淡道。
“我缺钱吗？”
好吧，当她没说。
陆海宁继续开车，她则低头玩手机。
对于陆海宁是张先生这件事，她是觉得很日狗。
一气之下，她就打开微信。
跟“张先生”之间的对话，真得是惨不忍睹，她还夸过他。
心里头有一万只羊驼在呼啸而过……
正当她准备把他给拉黑时，陆海宁开了口：“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删。”
张雨欣手指一顿……
算了。
车子开进了张雨欣住的小区。
张雨欣收好东西，准备下车。
陆海宁驾轻就熟地将车停在那棵梧桐树下，车一停，他也解开了安全带。
张雨欣看了他一眼：“你要干什么。”
“太晚了，我回陆宅不合适。”
“那你去酒店啊。”
“不习惯，能不住就不住。”
“那你也别住我这儿，不欢迎。”张雨欣跳下车，“更何况，我朋友还在呢！你一个男人，不合适过来！”
她一跳下车就飞快地跑，想把陆海宁甩开。
陆海宁慢条斯理地下了车，跟上。
她朋友？王雨熙？跟着郭海富在国外拍戏呢。
张雨欣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在黑暗的楼道里转过头来。
她压低声音：“陆海宁，做人不能太无耻。”
“我的家给你住了十二年，你让我住一晚都不行？”
轮到张雨欣哑口无言了。
“那你睡客厅的沙发。”张雨欣往前走。
“嗯。”
张雨欣只好打开门，将陆海宁放了进来。
他在这儿住过，倒像是回了自己的家一样，熟练地换了鞋，又倒了一杯茶。
张雨欣不管他，洗了澡自己回卧室睡觉了。
陆海宁皱眉：“没被子。”
张雨欣只好跳下床给他抱了被子。
“没枕头。”陆海宁又皱眉看向她。
“没有就没有，不能将就吗？是你自己要住这儿的，我是这儿的主人，你得听我的。”
张雨欣“砰”的一声关上门。
对于陆海宁忽然从伦敦回来这件事，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对于他忽然住自己家这事，她更加没有心理准备。
还有，小隆隆是他的儿子。
不管怎么说，小家伙是无辜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她也跟他承诺过，永远不离开他。
可恨的是陆海宁而已。
他究竟把多少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小隆隆的妈妈，赵美幽，还有她。
人渣。
张雨欣抱紧被子，睡觉。
陆海宁也洗了一个澡，洗完后他就坐在沙发上抽烟。
窗外星月沉沉，雾气朦胧，更深露重，深秋的夜晚很冷，透着入骨的寒意。
客厅尤其冷。
陆海宁只裹了一件睡袍，他的心很静很静。
烟草味蔓延在客厅里，烟雾腾起，回忆一点点铺陈开。
三年前，李浩杰把从保温箱里活过来的小家伙抱给他。
小家伙很轻，因为早产，比普通孩子小了很多，像只小猫一样，但比小猫有趣多了，会哭会笑会闹。
大眼睛，长睫毛，小酒窝。
不论哪一个角度，都像极了他。
他对小孩子没有什么感觉，但头一次抱着自己的孩子，那如石头般坚硬的心口也柔软开来。
尤其是小东西冲他笑的时候，他的唇角情不自禁上扬。
他给他取名字叫陆虎隆。
从此之后，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让他保护的人。
思及此，陆海宁夹着烟，打开手机。
上次在游乐园里玩的时候，他们拍了很多照片。
有陆虎隆的，有张雨欣的，也有他的。
陆海宁打开了那张合影，目光直直地落在上头。
小家伙，七分像他，三分像她。
清晨，太阳极好，光线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白花花的雾气，缥缈如仙境。
红枫遍地，秋意浓烈。
张雨欣睡得挺香的，砸了砸舌头，抱住了“枕头”。
陆海宁早就醒了，他躺在床上处理邮件。
只不过，一条手臂被她枕着，他没办法动身。
张雨欣这习惯，多年未变。
她刚来陆宅时，年纪小，胆子小，晚上睡不着觉。
他见她可怜巴巴的，只好晚上陪着她睡觉。
她喜欢枕着他的手臂，这样能很快入睡，而且不会害怕。
后来她年纪大了，不再是那个懵懂青涩的小女孩，而是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避嫌，再也不跟她睡一张床。
张雨欣也懂得男女之事了，也不再让他陪她。
有一段时间，少女心初开，她甚至见了他都会故意避开。
张雨欣翻了一个身，往他怀里蹭了蹭。
陆海宁体内的火腾地冒了上来，但还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放下手机，大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她的头发很软，乌黑乌黑的。
一整夜，她都没有太消停，小手一会儿抓被子，一会儿抓他的衣服，偶尔还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陆海宁……你把宝宝给我……”
她呢喃呓语，眉头紧锁。
“嗯？”陆海宁也蹙眉，低头看着她。
陆虎隆那家伙说的没错，她睡觉会喊他的名字。
“混蛋……”她又骂了一声。
光线照进地板，卧室里安安静静。
忽然——
张雨欣的小手抓了他！
“嘶……”陆海宁倒吸一口凉气。
手臂上被抓了一道长长的红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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