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欣难过地站在墓碑前,看着他的照片发呆,脸上都是泪水,双眼通红。
风模糊了她的视线。
“卓总……我是雨欣,你能原谅我吗?这么多天没有来看你,也没有能送你最后一程……”她嗓音哽咽,尽是呜咽声,“我如果平时能多关心你一点,也不会到最后都不知道你生病了,还让你陪着我在林子里找人。我们认识之后一直都是你照顾我更多,我却很少照顾你,哪怕是关心你。”
“卓总,我知道你不怨我,可是我真得想如果可以的话,时光再重来一次……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笑容绅士又温和,在我找不到工作时主动收留我,留我在你身边当秘书,毫无保留地让我在职场成长。我都记得……”
“我知道你不求回报,可我也想经常请你吃吃饭,如果可以的话,我多想看到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卓总……如果时光能重来,我常常想,你要是没有遇到我,是不是会好一些……”
张雨欣泣不成声,啜泣着。
陆海宁蹲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纸钱。
烟灰弥漫开来,纸灰里是哀思与愁怨,化不开,散不去,剪不断,理还乱。
“雨欣,我说过,他遇见你,他从来都不后悔。”陆海宁脸色平静,“所以你不要自责,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告个别。”
“我舍不得告别……陆海宁,我不舍得跟他永别……”张雨欣哭得很大声,扶着墓碑,“我还想看他画画,看他给小柚子堆沙子,带小柚子玩……在村里的时候,小柚子可喜欢他了,会叫他‘叔叔’,会逗他开心……他也不计回报地对小柚子好,什么都陪她玩……”
“他对我也好,下雨天接我上下课,会在我家门口仔细地铺上砖头,生怕我鞋子打湿,也怕我摔倒。那天晚上吃螃蟹的时候,他还跟我们有说有笑,喝了很多酒,他明明是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
“他跟王校长约好,说下次还一起喝酒,吃螃蟹,他说他要亲自做给我们吃。他做的饭菜很好吃,他从小的人生就不顺利……”
“卓总他吃过那么多苦,眼看着一切都好了起来,为什么会突然走了呢……”
张雨欣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
她只能哭。
眼前都是卓远航的身影,他们出差时走过很多地方,在芝加哥的时候,他替她出过头。
后来在村里,他也是对她最照顾的那一个。
也正因为有她在,村里的生活才没有那么苦闷。
陆海宁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知道,张雨欣的情感需要宣泄,让她哭一顿会好受点。
只是,他的心抽抽地痛。
“卓总……卓总……”
“我真得舍不得你离开……哪怕是做路人都比现在好……”
空旷的墓园里回响着张雨欣的声音,凄厉中带着哀怨。
哭声让陆海宁听得很难受,他哪舍得她这么哭。
墓碑前,火光跳动着。
张雨欣低声跟卓远航说着话,因为哭得太用力,她无力地倚靠在墓碑上,几乎快支撑不住自己。
说了很久,有时候会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陆海宁扶住她,将一叠纸钱放在她的手上:“给。”
张雨欣知道什么意思,但泪水还是不可遏制地“哗哗”往下流,怎么都止不住。
哪怕是到这一刻,她都不觉得卓远航走了,是真得走了。
火苗跳动,纸灰飘出去很远。
隔着火光,陆海宁凝视张雨欣娇柔的容颜,她哭得的太厉害,眼睛都肿了,头发和衣领上都是泪。
哭成这样,他又没一点办法去劝。
人之常情吧。
哪怕是他和卓远航没有什么交集,这种时候他也会有所动容。
雾气迟迟未散,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尤其是公墓这儿,森冷安静,一点点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很多倍。
张雨欣给卓远航烧了些纸钱,她呆呆地看着火苗在跳动,眼神无光。
卓远航是真得离开她了……
好像在做梦一样。
“雨欣!”陆海宁忽然拉住她的手,“小心,不要碰到火。”
刚刚她在发呆,手指头差点碰到火苗。
“你让我碰一下,疼一下,我才能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她不愿意相信。
“雨欣,别伤害自己,卓远航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陆海宁到底是理智的,“我说了,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你,你要坚强点。”
“他的画呢?”张雨欣看向陆海宁。
陆海宁这才递给她一只手提袋,袋子里都是卓远航在青山村的一年里画的画。
“东西都是王校长去卓远航住的地方找出来的,很多字画,你要是想留就留一些,要是不想留就烧了。”陆海宁道。
张雨欣打开一幅画,画上是安静祥和的小院子。
她认出来了,是她住的那方小院子,画上的花花草草也都是她种的那些呢!
她的唇角终于带了些笑。
她一幅一幅地看,画得很好,什么都有。
有村头的寺庙,有水边的银杏树,有抽象的金鱼,还有可爱的小孩子……
有些画上有血迹。
陆海宁在一旁给她解释:“他是重症晚期了,会咳血,所以有些画上有血。”
“他在我面前总是掩饰得很好……”张雨欣神情恍惚,“我只见过一次他的袖子上有血迹,如果我多关心关心他该多好……”
“雨欣,不要自责,你我都是凡人,无能为力。”
画很多,张雨欣舍不得全烧掉,她丢了一些画在火里。
画纸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化成了灰烬。
陆海宁看出了她的不舍:“剩下这些如果实在舍不得丢,我帮你寄存在银行的保险柜。”
张雨欣的手里拿着画纸。
是啊,舍不得……
可是再舍不得又怎么样呢,卓远航已经离她远去,这些画她以后也不忍再看。
她终究狠下心,将手里剩下的画纸都丢进了火中。
纸灰弥漫,带走了一切过往。
一抔净土掩风流,恰如落花随水去,悄无痕迹……
火苗升起一个高度,张雨欣捂脸放声痛哭。
她哭得很大声,像是要把心里头所有的沉痛都哭出来,她想哭。
陆海宁拍着她的肩膀:“不哭了,再哭下去身体会垮,他不希望你哭。”
“海宁……”张雨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近梗塞。
哭声在空荡荡的墓园里回荡,断断续续。
陆海宁的一颗心揪痛着,他知道她免不了会哭,但没想到她哭成这样。
卓远航的去世她都能哭成这样,当初他被江水冲走,她得哭成什么样?陆海宁有点不敢想。
虽然张管家后来跟他说过一些,但听说和亲眼见到怎么能一样,陆海宁于心不忍。
傻丫头。
张雨欣哭得说不出话来,靠在墓碑上抽着气,哭得小脸通红。
“卓总……我没想到上次见你就是永别了,如果知道,我一定拉着你的手不松开,我一定让你跟我回去……是我的错……”
“雨欣,你怎么能这样自责?你明明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很多事,卓远航也不想,可它们却已经发生了。”陆海宁搂住她的肩膀,生怕她哭得倒下去。
“海宁……他有遗嘱吗?”
“没有。”陆海宁道,“他给自己准备好了一切后事,唯独没有写遗嘱。大概在他心里头,能做的一切生前都已经做完,能说的话也都说了,其余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张雨欣神情恍惚,是啊……
该说的都说了。
她终于真真切切明白他那天撑着伞站在雨里说“我怕今天不说以后也没机会说了”的意思。
那晚上如果不说,她就听不到他的心里话了。
“他家里人呢?”
“他哪里还有什么家里人。”陆海宁叹息,“香港那边的人忙着分割家产、打官司,没人来看他。他的朋友们大多也还不知道消息……不过我想,你能来他就满足了,其余人都是陪衬。”
“我很感谢他在芝加哥和青山村对你的照顾,这是我的心里话。原以为他会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平步青云,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些。”
陆海宁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风吹起陆海宁的风衣外套,他深邃的眸光里是悠远的光泽。
张雨欣的发丝沾了泪水,她呆呆地看着火光,久久没有再说话。
沉默,安静,悄无声息。
陆海宁也没有说话,陪她烧着纸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风吹遍了整个山头。
今天大概是一个阴天,东边始终没有太阳升起来,到处雾蒙蒙的。
陆海宁就这样陪着她。
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低血糖,张雨欣扶着墓碑站起身时,眼前一片昏黑,双腿一软,往前栽倒!
“雨欣!”陆海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瞳孔紧缩!
“雨欣!醒醒!”陆海宁掐了她两下,没有任何反应。
他熄灭明火,抱着张雨欣离开墓地。
这里寒气太重,他不该让她呆这么久,她身体本来就弱。
张雨欣的头发都被雾气打湿了,陆海宁抱着她飞快地车子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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