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根本没能踏入旅馆,杨文远仿佛有个狗鼻子,刚一踏进门瞄了眼旅馆老板,立时一个转身,拉着一头雾水的叶子狂奔而去,其他人自然而然也只能跟上。
“警察来过。”杨文远这么解释,“老板在按桌子下面的报警铃。”
“中国也有这东西?”糖糖惊奇地道。
“有。”杨文远道,“走吧,换个地方。”
所谓的换个地方就是找了家日租房,这种家庭旅馆检查比较松,花费也小,唯一的麻烦是三男两女入住时不得不顶着老板好奇加鄙视的眼神,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日租房的房间自然大不到哪里去,唯一的家具就是张双人床,糖糖和东方宜一进门就躺了上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子坐在唯二的两张沙发上,小小的沙发勉勉强强盛下了他的身躯,相比之下中等身高的杨文远就坐得很舒服了。
叶子打量了身边的人片刻,突然道:“你如果干隐秘工作的话,这张脸不合格。”
杨文远微微一笑,道:“你这会儿醒过来了?”
“不舒服。”叶子用双手捂住脸狠狠揉了下,“就像那种熬了两天没睡觉一样,清醒不过来,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叹了口气,“和我说说话。”
“我们说了半天你也没吱声。”嘴上虽然这么说,杨文远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我这脸虽然是不合格,但是其他方面出色啊,引人注目有引人注目的好处,比如很难有人能暗杀掉我。”
“你在哪里干过?”叶子的语气百无聊赖。
杨文远报了几个地名,都是世界上的“热点”地区:“这些年我比较闲。”
“因为你的脸被别人记住了吧?”叶子道。
“记住又怎么样,整容业很发达。”杨文远往后一靠,小小的沙发背靠不住脖子,他像件衣服般搭在沙发上,“再说了,漂亮也能吸引人嘛,无论男女。”
“那可不一定。”叶子嗤之以鼻,“论好看,你比不过唐星。”
“论口才,十个唐星也比不过我。”杨文远不以为意地道。
“论智商,一……五个杨文远也比不过我。”本来准备说“一百个”的唐星临了还是尊重事实改了数字。
杨文远笑出了声,叶子也咧了咧嘴,道:“但是我还是更喜欢唐星的脸,你太漂亮了。”
杨文远咧着嘴看着叶子,那双眼睛里有着审视,令人很不舒服,片刻的沉默后他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说的话里三句不离脸。你不是个习惯看脸的人,怎么突然看得脸了?”
房间里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死寂,连唐星也没有吱声反而盯着叶子,似乎在探究着什么般。
说啊!说啊!快说啊!把夜里的梦都说出来!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说啊,为什么不说?!
叶子的内心正在狂吼着,脸上却一片平静,窒息感令他呼吸沉重、身体颤抖,到后来,他几乎要抓着胸口才能保证呼吸,直到唐星过来握住他的手情况才好转一点,他的声竭力嘶只能挤出零碎的话语:“睡……睡不好……我……梦……梦到……你……你……死……不是……脸……不是……”
这太痛苦了,仿佛有人往肺里灌冰水,叶子已经把唐星的手捏出浓重的红痕却还是没办法挤出完整的话,到后来他的喉咙发出嗬嗬声,就像濒死之人的呼吸。
“别说了!”唐星终于忍受不住叫道,“别说了!安静……安静点。”
杨文远露出不满的神色:“说好了逼他一下的。”
“再逼他就要死了。”唐星冷冷地道,“你闭嘴!”
叶子推开唐星,踉踉跄跄地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那股窒息感终于慢慢散去,他瞪着镜子里的脸,许久后微微侧过脑袋,耳朵后那条粉色的线又延长了几厘米,就沿着下颚骨的拐角处。
冷静,冷静,冷静,叶子,冷静。
叶子在内心反复自我暗示了许久后才平息了内心翻腾的情绪,愤怒、恐惧与低落一直缠绕着他,令他坐立难安,无法自控。
敲门声响起,是东方宜:“叶哥,你还好吗?”
“好了好了。”叶子一迭声地答道,赶紧走了出去,惊讶地发现窗户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什么时间了?”
“四点半。”唐星道,“你在卫生间里呆了一个半小时。”
“不可能!”叶子脱口而出,“我感觉就像五分钟!”
唐星对着窗户一抬下巴,又晃了晃手机:“杨文远都搞来手机了。”
不管叶子多么难以置信,他确实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呆呆地看了一个半小时,好容易接受这个事实,他开始努力把注意力转到目前的困难上。
晚饭依然是外卖,杨文远掌握了财政大权,毕竟所有的钱都是他搞来的,五人死气沉沉地吃着饭,中间东方宜时不时就要上一趟卫生,到晚上八点左右,她频繁出入卫生间的举动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境地。
“吃坏肚子了?”这种私人问题还是同一性别的伙伴问比较方便,糖糖开口道,“还是大姨妈一为了?”
“没有。”东方宜有些焦躁地道,“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糖糖问。
“……脸。”东方宜摸了摸脸颊,“我觉得我不应该长这个样子。”
“脸”这个字立刻引起了杨文远和唐星的关注,就连叶子都抬起头,露出注意的神色。
“没有变化啊。”糖糖还没心没肺地道,“东方姐你的美一点也没变!”
以前的东方宜听见这话大概会笑骂两句,现在的她却眉毛一竖,怒喝道:“我不是在开玩笑,这张脸长得不对!”
糖糖被骂懵了,呆了一下后道:“那、那怎、怎样是对的啊?”
“我不知道。”东方宜有那么一丝悲伤神色,随后更加暴怒起来,“反正这脸不对!鼻子、嘴巴、眼睛,都不对!没有一点对的!”
“你冷静一点……”杨文远试图安抚一下。
“你闭嘴!”东方宜尖叫一声,手指尖几乎戳到杨文远鼻子前,“这不关你的事!”
杨文远依旧笑嘻嘻,似乎一点儿也没生气,就任由东方宜翻来覆去地讲着那几句话,直到唐星站起来扇了东方宜一巴掌。
这一巴掌并不重,东方宜甚至只是歪了歪脑袋,转过脸来后已经冷静了下来:“我这是怎么回事?”
“估计就是受到影响了。”唐星语气阴沉地道。
“什么影响?”糖糖茫然地道。
“邪神。”杨文远耸了耸肩膀,“我们在这个场景内降临的地点估计都和邪神有关,如果说医生接触了‘病人’被传染的话,我们可是直接被感染了。”
东方宜迷惑地道:“可是,我们没遇上什么啊,那个地铁里没有奇怪的事。”她停顿了下,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难道这个邪神是让人暴怒的吗?”
“你有没有无法思考这种情况?”叶子突然问道。
“没有,就是……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东方宜的手不自觉摸上脸颊,“因为这脸长得不对啊。”
讨论再次陷入死局,绕来绕去还是那几句话,丝毫没有进展。唐星和杨文远玩手机,糖糖看着窗外发呆,叶子躺在床上试图入睡,算起来他其实一夜没睡了,很疲惫,东方宜时不时进出卫生间,盯着镜子确认自个儿没长错。
坐在床边的唐星感觉大腿上多了一根叶子的手指比画着字,他不动声色盯着手机,默读着叶子传达的话:东方宜说的是长得不对,是“不对”,那“对的”脸是什么样的?
唐星的眼神投向卫生间的门,东方宜已经进去快二十分钟了,他正想着是不是要暴力破门时,那扇老旧的复合木门突然打开了,东方宜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出来,声音带着奇怪的闷瓮声:“唉呀,这下子就对了!”
棕色的脸庞上流淌着乱七八糟的血迹,原本小巧的鼻头被整个与脸部割裂,往上掀起,在鼻头软骨与头骨鼻孔之间塞着一大团卫生纸,被血迹浸透了,就像是某种内脏般。
糖糖尖叫一声,冲过去手足无措地喊:“东方姐,你在干什么啊!”
“这鼻子长得不对!”东方宜神清气爽地道,“这样就好多了!”
“你、你怎么做到的啊!”糖糖想去摸又不敢,“你哪里来的刀啊?”
“用手啊。”失去了鼻子,东方宜的笑容很是扭曲,“方便得很。”
糖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用手把鼻头软骨撕下来,这得多大的力量?!
“东方,你晕不晕?”唐星轻声道。
“你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点。”东方宜抚着墙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就见到杨文远扑了过来,她以一个灵活到不可思议的姿势躲了过去,一把掀开卫生间的门跑了进去。
唐星上去踹了一脚,力道没用对,门下半部断了却没打开,他正打算踹另一脚,卫生间里传来了叫声:“你再敢踹我就跳楼!”
这家旅馆是普通民房改的,卫生间还真有个对外的窗户。
唐星停了下来,看向杨文远,没办法,劝人这种事他真不擅长。
“东方,我们只是想帮你,看看你修脸的位置对不对。”杨文远轻声道,“你这样对着镜子也不方便是不是?我们帮你的话就好多了。”
“你骗我!”卫生间里传来这么一句怒吼。
“没有,真的。”杨文远的声音温柔极了,“你先出来,我们帮你。”
叶子的天赋在此时应该大派用场,但是他正抱着脑袋,表情扭曲地死盯着卫生间门口,目露凶光。
“踹门!”一会儿没有听见回音,杨文远当机立断道。
唐星三两下踹开木门,东方宜正在地上抽搐,鲜血从她的嘴里如同喷泉般涌出来,糖糖尖叫着扑上去想要救助,但是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她的嘴里空空如也。
东方宜失血过多前死于窒息,被撕裂的舌根切断了动脉同时也堵住了喉咙,鲜血倒灌进肺里,令她像条离水的鱼般在地上扑腾,幸好,这份痛苦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就死在了糖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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